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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誓抱著雙臂冷笑。
簡小愛:“好嘛我去……”
她半步半步地往外挪,挪啊挪,終究還是到了門口,頓住步子,轉過臉來,淚巴巴:“能不能,門留個縫兒?”
紅誓不說話,轉身走進陰影里,肩膀微微顫抖……他笑得快抽過去了。
就這麼著,某人無恥地自導自演了一齣戲,將怕鬼的簡小愛睏在了據說全是怨靈的門外,他自己關起門來,扯掉上衣,衝去污泥,然後開著花灑,自己坐在浴缸邊上,翹著二郎腿掰手指數:一、二、三、四、五……
數到第五十聲,他摘掉耳朵上的銀質船錨耳釘,關掉花灑,揚聲對外面喊:“外面的膽小鬼,進來。”
過了好幾秒,外面傳來瓮聲瓮氣的聲音:“你洗好了?”
門裡的人,兇巴巴:“少廢話,快點。”
簡小愛委屈地撇撇嘴,轉身推開門,然後立刻驚叫一聲想要往外跑,胳膊卻被牢牢抓住了,同時一把陰森森的聲音傳來:“不許跑!過來幫我找東西。”
“你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啊!——會、會著涼的!”
“囉嗦!我的耳釘掉了,幫我一起找。”
“啊?”
“趕緊的,一會兒被水衝進下水道里了。真是的,如果不斷電的話,立刻就能發現了,現在還得舉著蠟燭找。”
“……對不起。”她懺悔,然後繼續糾結,“幫你找沒問題,但是你先穿上衣服……”
“你低頭找東西還有空看我嗎?”
“……”說得很有道理。
簡小愛認命了:“你大概在哪裡掉的?”
紅誓隨口胡謅:“不記得了,整個浴室都找一遍吧。”
她嘆口氣,先找個蓋子把下水道堵住了,然後蹲下來,一手舉著蠟燭,一手在地上摸索。
紅誓皺了皺眉,問:“你近視?”
她很自然地回答:“嗯,兩百多度吧,光線暗的時候看不清東西。”
紅誓沉默了。
女孩子蹲在地上,摸索著地面的雙手柔細白皙,一看就知道手的主人平時連重活都不碰,更不用說用這雙手劈山分海了。
她找得很認真,每一個小角落都不放過。看得出來她很怕那口據說是棺材做的浴缸,不敢直接用手碰,攥了把刷子往浴缸邊緣慢慢地掃……細白的手指沾了水,昏暗的光線里顯得髒兮兮的。
紅誓看著這一幕,不知怎麼的,心裡有種奇妙的不快。
在另一個世界裡,無論在敵人還是同伴眼中,大魔王都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可他畢竟不是真魔,血肉之軀,終究有為人所趁的時候。
自己就曾親眼見過大魔王流血的樣子,說來可笑,那時他的第一反應竟是“啊怪物的血竟然也是紅色的”。
大魔王也是會受傷的。那麼多天,自己暗殺了他無數次都沒能讓他破一點皮,可他最後竟然為了救他這個暗殺者而受傷。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大魔王的血。魔王見血後脾氣從“暴戾”變成了“不可理喻”,把試圖勸阻他的人全揍趴了,然後單槍匹馬地掃蕩了敵人的大本營,浴血歸來——別人的血。面上猶有煞氣。
那一瞬間紅誓想起了只在書上見過的一句話:由力量堆積起來的傲慢不可動搖。
傲慢。孤高。不可一世。橫起來根本不聽勸。
傳統意義上的壞君主。
無數次,紅誓都磨著牙想著,如果自己打得過他,一定要讓他好好體會一番下屬的艱難,滅掉他那臭脾氣。
可現在他站在這裡,看著那個據說和大魔王一體同命的人好脾氣地在骯髒的地上四處搜尋……他除了有種不真實感,還沒來由地無名火起。
他忍著將她從地上拉起來的衝動,往洗手台上一靠,涼涼地問:“你平時都這樣嗎?”
“嗯?什麼?”
“這麼任勞任怨好欺負?”
她動作一頓,沒有回頭,很平靜地說:“不是好欺負。因為我家停電,花灑又壞了,才害你這樣。”
“哦……”他拉長了聲音,“原來是因為歉意,我還以為是另一個原因。”
她疑惑地等他下文,他卻換了個話題:“你的家人呢?怎麼沒看到他們?”
她頓了頓,手上恢復了動作。“他出差了。”
“他?你家就你和他兩個人?”他明知故問。
“嗯。”
“他去哪裡出差?”
“南美洲。”
她似乎不想多說這個話題。但紅誓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關於這位神秘監護人的事。他有種直覺,如果簡小愛真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麼單純,那麼背後那個一直護她天真的人,應該就是這位監護人。
紅誓:“去了南美洲?聽起來是個有故事的人嘛。和我說說他唄。他做的什麼工作?性格怎麼樣?去南美洲幹什麼?”
“那麼多問題要我先回答哪個……”簡小愛有些無奈,“反正只要你住在這裡,總會看見他的。要是你不住,那這些事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