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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召重吃了一驚,暗叫:「僥倖!」手腳稍緩。陳家洛見機關敗露,驀地和身撲上,抱住他身子,用力要推他下去。張召重雙足牢牢釘在雪地,運力反推。兩人僵持在坑邊,一個掙不脫,另一個也推他不下,誰也不敢鬆手。
兩名鐵甲軍挺矛來刺陳家洛。徐天宏從旁躍過,舉單拐擋開長矛,俯身雙手一抬,將陳張兩人抬入陷阱之中,隨即打滾讓開,鐵甲軍兩柄長矛刺人雪地。
陳張兩人跌入沙坑,同時鬆手躍起。駱冰右手刀向張召重砍去,卻被他施展空手人白刃功夫反拿手腕,一扯之下,已將短刀搶在手中。陳家洛背後飛腳踢到,張召重不及向駱冰進攻,回身一刀。陳家洛側身避過,舉兩指向他腿上陰市穴點去。張召重右腿縮開,駱冰嗖嗖嗖擲出三柄飛刀。沙坑之中無迴旋餘地,但張召重在間不容髮之際,居然仍將三把飛刀一一避過。駱冰叫道:「總舵主接刀!」長刀丟出。
陳家洛接住刀柄,使開金剛伏虎刀法,和張召重的短刀狠鬥起來。他武功本雜,各家兵刃全都會使,不似張召重獨精劍術,登時在兵器上占了便宜。拆了十餘合,張召重迭遇險招,左手連以拳術助守,才得化解。駱冰對自己的這對鴛鴦刀的長刀短刀本來無所偏愛,這時卻只盼長刀得勝,短刀落敗。
周綺持刀護在香香公主身前。只聽得長刀短刀錚錚交撞數下,張召重忽然把短刀擲出坑外,說道:「我空手接你兵刃。」左拳右掌,往陳家洛閃閃刀光中猛攻直進。陳家洛對駱冰叫道:「接刀!」將長刀擲還給她,左手食指往敵人曲澤穴點到。沙坑中尋丈之地,轉身都是不便,更別說趨避退讓,兩人竭盡生平所學,性命相搏。數十招後,漸漸分出高下。陳家洛百花錯拳雖然精妙,終不及張召重功力深厚,內力又沒他大,時刻稍長,已是攻少守多。駱冰空自著急,見兩人打得緊湊異常,要想相助,卻哪裡插得下手去?
眼見陳家洛越打越落下風,張召重飛腳踢出,陳家洛向左避讓,張召重左掌反擊,其勢如風。突然坑上一人大喝:「鐵膽來了!」張召重左掌倏然收回,護住頂心。果然黑黝黝一枚鐵膽猛擲下來。張召重吃過周仲英鐵膽的苦頭,心中一寒,暗想:「這老兒怎麼也來了?他居高臨下,投擲之勢更為兇狠。」既不敢接也不敢讓,猛然拔身向後,退開三尺,身子在沙坑邊七一撞,只聽啪的一聲,鐵膽打落坑心,徐天宏隨勢縱下。原來周仲英那日收他為義子,當天即把稱雄武林的絕技子母鐵膽教了給他。這些日子中徐天宏奔波無定,每日仍是擠出工夫習練,今日臨敵初試,仗著岳父聲威,雖然一擊不中,但也把張召重嚇得倒退。
張召重雙足在地上力點,身子縱起,往坑外躍去,突然當頭一掌劈到,勢勁力疾,生平未遇。他右手回帶,化解了掌力,但這樣一來,終究躍不出去,隨著落下,暗暗心驚:「這是誰?此人功夫實不在我之下。」腳剛點地,一人跟落,聲若巨雷,喝道:「奸賊,認得我麼?」那人身高膀闊,氣度威猛,正是奔雷手文泰來。
衛春華等已把鐵甲軍殺退,跟著跳下。文泰來與張召重面面相對,想起鐵膽莊被擒之辱,一路上又受了他無數折磨,劍眉倒豎,虎目生光,大喝一聲,出手便是生平絕技霹靂掌,呼呼數掌,疾如閃電,聲逾轟雷。
這一番惡戰,比陳張兩人剛才決鬥更為激烈。香香公主見文泰來大聲吆喝,風雷般向張召重攻去,不禁害怕。陳家洛見到她臉上驚懼之色,靠著坑壁走到她身旁,牽住她手,向她微微一笑。香香公主凝望他的臉,露出詢問之意。陳家洛知是問他剛才打鬥是否很累,緩緩搖了搖頭。香香公主伸起衣袖,替他揩拭臉上的汗水泥污。
陳家洛摸出三粒圍棋子,以防文泰來萬一遇險,立可施救。他手中拿到棋子,心念忽動:「這真像一局搏殺兇猛、形勢繁複的棋局,中間是文四哥與張召重全力廝拼,我們在外面圍住。在我們外面是一重清兵包圍住了。霍青桐姑娘又在外面設法施救,更在外面又有清兵大軍列陣包圍。這局勢只要棋錯一著,滿盤皆輸。」
群雄知道文泰來滿腔怨氣,這次非親手報仇不可,都在一旁觀戰,只防張召重逃走,並不出手相助。大家素知文泰來武功卓絕,縱然不勝,也決不致落敗。但見一個猛攻,一個固守,就似大海中驚濤駭浪,浪頭一個接著一個向礁石撲去,但礁石始終屹立不動,浪頭過去,礁石又穩穩地露在海面。
陳家洛尋思:「別人出手,四哥或許會不快,但四嫂相助,他決不致見怪。」便向駱冰使個眼色。駱冰會意,想放飛刀相助,但兩人斗得正緊,唯恐誤傷了丈夫,急道:「總舵主,你快出手,我不成。」陳家洛正要她這句話,嗤嗤嗤,三粒棋子向張召重要穴上打去。張召重不斷閃避,文泰來乘勢直上。
正要得手,忽聽得上面喊聲大振,馬匹奔馳,刀槍相交。一人衝到坑邊,大叫:「陳公子,喀絲麗,你們在哪裡?」香香公主叫道:「爹爹,爹爹,我們在這裡!」陳家洛叫道:「救兵來啦,大家上,先殺了這奸賊!」眾人兵刃並舉,齊向張召重攻去。張召重雙掌如風,忽向香香公主後心擊去。眾人大驚,不約而同地搶過救援。哪知他這一下是聲東擊西,身子急縮,在坑邊抓起一把沙土擲出,坑中塵沙瀰漫。眾人眼前模糊,已被他躍上坑去。只聽他「哼」的一聲,臀部中了徐天宏一枚鐵膽,但終於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