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張召重雖然一副傲態,但想到活埋之慘,不禁冷汗滿面。陳家洛道:「服不服了?你認輸服錯,發誓不與紅花會作對,那麼大伙兒瞧在你陸師哥面上,饒你一條性命。」張召重兀自強項,大聲道:「要殺便殺,何必多言?你們使用詭計,怎能叫人心服?」陳家洛道:「好,你倒是條硬漢子,我一刀給你送終,免了活埋之苦。」拔出短劍,走近他面前,說道:「你當真不怕死?」張召重苦笑道:「給我一個爽快的!」閉目待死。陳家洛一揮手,短劍刺到他胸前,突然哈哈一笑,手腕一翻,割斷了縛住他雙手的繩索。
這一下不但張召重出於意料之外,群雄也均愕然。陳家洛道:「這次擒住你,我們確是使了計謀。你雖該死,但今日殺你,諒你做鬼也不心服。好吧,你走路便是,只要你痛改前非,日後尚有相見之地。要是仍然怙惡不悛,紅花會又何懼你張召重一人。第二次落在我們手裡,叫你死而無怨。」
章進、駱冰、楊成協、常氏兄弟等等都叫了起來:「總舵主,放他不得!」陳家洛把手一擺,道:「他師兄陸老前輩於咱們有恩,咱們無可報答。紅花會恩仇分明,今日放他師弟,也算是對他一番心意。」群雄聽總舵主這麼說,也就不言語了,各對張召重怒目而視。
張召重向陳家洛一拱手道:「陳當家的,咱們再見了。」說罷轉身要走。徐天宏叫道:「姓張的,且慢走!」張召重停步回頭。徐天宏道:「你就這樣走了不成?」
張召重登時醒悟,向群雄作了個團團揖,說:「陳當家的大仁大義,我張召重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本來約定三個月之後比武,在下不是各位對手,要回去再練武藝。這場比武算我認栽了。」這番話軟中帶硬,點明你們勝我只不過仗著人多,將來決不就此罷休。群雄聽出他話中之意,更是著惱。
周綺叫道:「紅花會總舵主放你走,這是他大人大量。我倒要問你,你到鐵膽莊來,若有本事拿人,也就罷了,幹嗎誘騙我一個無知無識的小弟弟?我不是紅花會的人,也沒受過你師兄什麼好處。今日要為兄弟報仇。」舉起單刀,撲上來就要拼鬥。
張召重心下為難,單是這個年輕姑娘當然不足為懼,但眼前放著這許多高手,這姑娘一敗,旁人豈有坐視之理?爭鬥再起,不知如何了局,當下跳開一步,連避周綺兩刀。
周綺第三刀使的是一招「達摩面壁」,當頭直劈下來,刀勢勁急。張召重無奈,右手「春風拂柳」,在她臉前虛勢一揚,待她將頭偏過,左手就來奪刀,心想奪下她刀後,好言交代幾句,再將刀交還,她總不能再提刀砍殺。不料周綺並不縮刀,手臂反而前伸,單刀疾劈。張召重伸食中雙指從下向上在她手肘曲池穴上一戳,周綺手臂劇震,一柄刀直飛上天。
徐天宏疾躥而上,擋在她身前,單拐「鐵鎖橫江」在張召重面前一晃,反手將單刀遞給了周綺。周仲英大刀揮動,阻住張召重退路,安健剛也挺刀上前,四人已成夾擊之勢。
眼見混戰將作,忽聽得山腰間有人揚聲大叫:「住手,住手!」眾人回頭望去,只見南面山路上兩人疾馳上峰,一人穿灰,一人穿黑,均是輕功極佳,奔跑迅速。眾人都感驚詫。
轉眼間兩人奔上山來,眾人認出穿黑的是綿里針陸菲青,歡呼上前相迎。穿灰袍的是個老道,背上負劍,面目慈祥,群雄都不認識。陸菲青正待引見,張召重忽然奔到老道跟前,作了一揖,叫道:「大師哥,多年不見,你好!」群雄一聽,才知這人是武當派掌門人馬真、金笛秀才余魚同的師父,紛紛上前見禮。
陸菲青道:「馬師兄和我剛趕到孤山,遇見了馬善均馬大爺。他知我們不是外人,說起獅子峰比武之約。我們連忙趕來。」四下一望,見無人死傷,大為放心。
馬真和王維揚以前曾見過面,雖無深交,但相互佩服對方武功;至於紅花會群雄,早聽余魚同說過,神交已久,相見都很歡喜,互道仰慕,竟把張召重冷落在一旁。
張召重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由得十分尷尬。馬真早已聞知這師弟的劣跡,滿腔怒火,本想見了面就舉出本派門規,重加懲罰。卻見他衣上鮮血斑斑、臉色焦黃、目青鼻腫,極為狼狽,不由得一陣心酸,道:「張師弟,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張召重悻悻地道:「我一個人,他們這許多人,自然就是這個樣子。」
群雄一聽,無不大怒。周綺第一個忍耐不住,叫道:「還是你沒錯?馬師伯、陸師伯,你們倒評評這個理看!」手執單刀,又要衝上去動手。周仲英一把托住,說道:「現在兩位師伯到了。武當派素來門規謹嚴,我們聽兩位師伯吩咐就是!」這兩句話分明是在擠迫馬真。
馬真望望陸菲青,望望張召重,忽然雙膝一曲,跪在周仲英和陳家洛面前。群雄大駭,連稱:「馬老前輩,有話好說,快請起來!」忙把他扶起。
馬真心中激盪,哽哽咽咽地道:「各位師兄賢弟,我這個不成才的張師弟,所作所為,實在是天所不容。我愧為武當掌門,不能及時清理門戶,沒臉見天下武林朋友。我……我……」咽喉塞住,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對陸菲青道:「陸師弟,你把我的意思向各位說吧!」陸菲青道:「我師兄知道了我們這位張大人的好德行之後,氣得食不下咽、睡不安枕,不過……不過總是念在過世的師父份上,斗膽要向各位求一個情。」群雄眼望陳家洛和周仲英,等候他兩人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