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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洛在樓上聽到了,走近窗口,見李可秀站在一塊大石上,大叫:「我要和陳當家的說話。」陳家洛道:「我在這裡,李軍門有何見教?」李可秀道:「你們快退下樓來,否則全體都死。」陳家洛笑道:「怕死的也不來了,今天對不住,我們要帶了文四爺一起走。」李可秀叫道:「你莫執迷不悟。放火!」他號令一下,曾圖南督率兵丁,從隊伍後面推出大批柴草,柴草上都澆了油,火把一點,樓房四周轉瞬燒成一個火圈,將群雄圍困在內。
陳家洛見形勢險惡,也自心驚,臉上不動聲色,轉頭說道:「大家一齊動手,快削鐵籠的欄杆。」轉過頭來對李可秀道:「軍門這個火攻陣,我看也不見得高明!」
李可秀背後轉出一人,戟指大罵:「死到臨頭,還不跪下求饒?你可知樓下埋的是什麼?」火光中看得清楚,說話的是御前侍衛范中恩,他身旁還站著褚圓等幾名侍衛,想是皇帝聞警,派來協助。
陳家洛微一沉吟,只聽見徐天宏用切口大叫:「不好,這裡都是火藥。」陳家洛記起衝進樓房時,見到樓下似是個貨倉,一桶桶的堆滿了貨物,難道竟是火藥?一瞥之間,見樓上四周也均是木桶,搶上去揮掌劈落,一隻木桶應手而碎,黑色粉末四散紛飛,硝磺之氣塞滿鼻端,卻不是火藥是什麼?心中一寒,暗道:「難道紅花會今日全體粉身碎骨於此?」轉過身來,見小鐵籠鐵鎖已開,駱冰已把文泰來扶了出來。
陳家洛叫道:「四嫂、三哥,你們保護四哥,大家跟我沖。」話聲方畢,首先下樓。章進弓身把文泰來負在背上,駱冰、趙半山、陸菲青、周仲英等前後保護,跟下樓來。剛到門口,只見門外箭如飛蝗,衛春華和常氏兄弟沖了幾次又都退回。
李可秀叫道:「你們腳底下埋了炸藥,藥線在我這裡。」他舉起火把一揚,叫道:「我一點藥線,你們盡數化為飛灰,快把文泰來放下。」
陳家洛見過屋中火藥,知他所言不虛,只因文泰來是欽犯,他心有所忌,不敢點燃藥線,否則早把他們一網打盡了。陳家洛當機立斷,叫道:「放下四哥,咱們快出去!」長劍一揮,和衛春華、常氏兄弟並肩衝出。
章進低頭奔跑,並未聽真陳家洛的話。趙半山道:「快放下四弟,情勢危險萬分,咱們快走,莫把四弟反而害死。」見章進把文泰來放在門口,駱冰還在遲疑,便伸左手拉住她手臂,舞劍衝出。李可秀在火光中見文泰來已經放下,右手一揮,止住放箭,只怕誤傷了他。
群雄退離樓房,聚在牆角。陳家洛道:「常家哥哥、八哥、九哥、十哥,你們打頭陣,去趕散韃子。七哥,你想法弄斷藥線。道長、三哥,等他們一得手,咱們衝去搶救四哥。」常氏兄弟與徐天宏等應聲而去。
李可秀正要命人去看守文泰來,忽見常氏兄弟等又殺了上來,忙分兵禦敵。御前侍衛范中恩、朱祖蔭、褚圓、瑞大林等上來擋住。
陸菲青先看明了退路。一彎腰,如一枝箭般突向李可秀衝去。眾親兵齊聲吶喊,紛舉刀槍攔阻。陸菲青並不對敵,左一避,右一閃,疾似飛鳥,滑如游魚,剎那間已繞過七八名親兵,欺到李可秀之前。李沅芷穿了男裝,站在父親身旁,忽見一個蒙面怪客來襲,嬌叱一聲:「什麼東西!」一劍「春雲乍展」,平胸刺出。
陸菲青更不打話,矮身從劍底下鑽了過去。李可秀見怪客襲來,飛起一腳「魁星踢斗」,直踢他面門。陸菲青左腿一挫,已溜到李可秀身後,伸掌在他後心一托,掌力吐處,把他一個肥大的身軀直摜出去。李沅芷大驚,回劍來刺。陸菲青閃身避開,劍走空招。
李可秀摔倒在地,這邊曾圖南趕來相救,楊成協趕來捉拿,兩人都向他疾沖而來。漸奔漸近,曾圖南舉鐵槍「毒龍出洞」,向楊成協刺去,想將他趕開,再行搭救上司。楊成協側身避槍,腳下不停。他身子肥胖,奔得又急,一座「鐵塔」和曾圖南猛力碰撞,砰的一聲,撞得他向後飛出。這時李可秀已經爬起,哪知陸菲青來得更快,一陣風般奔到。
李沅芷骨肉關心,拔起身子向前急縱,長劍「白虹貫日」,直刺怪客後心。陸菲青聽到背後金刃激刺之聲,更不停步,拉住李可秀左臂,直奔入火圈之中。清軍官兵大聲驚叫,但火勢極熾,誰也不敢進火圈搭救。衛春華舞動雙鉤,已把李沅芷截住。
紅花會群雄見陸菲青拉了李可秀進入危地,都明白了他意思,章進首先跳入火圈,蔣四根也跟著進去。陳家洛道:「人夠啦!別再進去了。」眾人迫近火圈。
清軍官兵見主帥履危,也忘了和紅花會人眾爭鬥,都是提心弔膽,望著火圈裡的五人。曾圖南爬起身來,和一名統軍總兵守在藥線之旁,眼見主帥為敵人挾制,正驚惶間,忽見一人夾手搶過火把,點燃了藥線。曾圖南一驚,看那人時,卻是御前侍衛范中恩。此人日前在西湖落水,在皇帝面前出醜受辱,懷恨甚深,這時見文泰來即將獲救,也管不得李可秀死活,當即點著藥線。
但見一縷火花著地燒去,迅速異常,只要一燒過火圈,立時便是巨禍,不但文泰來、李可秀、陸菲青及章、蔣兩人要炸成灰燼,而且樓房中堆了這麼多火藥,這一爆炸開來,人人難免。清軍官兵登時大亂,紛紛向後逃避。
驚擾聲中,忽見一人疾向火圈中奔去。那人身穿藍色長衫,臉上也用一塊藍綢包住,只露出了兩個眼孔,手中提著一根單鞭,奔跑迅捷已極。他用單鞭在藥線上亂撥亂打,但見藥線仍一股勁地向前燒去。陳家洛和徐天宏等見形勢險惡,都顧不得自身安危,紛紛縱出,想要弄斷藥線。這一切全是瞬間之事。那蒙面人見藥線無法打斷,忽然奮不顧身,和衣撲在藥線之上,只見身旁烈焰騰起,全身衣服著火,藥線中斷,再也燒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