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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重回到玉室,撿起骸骨,只見阿里的骸骨旁有一捆竹簡。陳家洛提了起來,穿竹簡的皮帶已經爛斷,竹簡一提就散成片片,見簡上塗了黑漆,簡身仍屬完整,簡上用朱漆寫著密密的漢字。

    陳家洛心頭一喜,卻見頭一句是「北冥有魚,其名為鯤」,翻簡看下去,見一篇篇都是《莊子》。他初時還道是什麼奇書,這《莊子》卻是從小就背熟了的,不禁頗感失望。

    香香公主問道:「那是什麼呀?」陳家洛道:「是我們漢人的古書,這些竹簡雖是古董,可是沒什麼用,只有考古家才喜歡。」隨手擲在地上,竹簡落下散開,只見中間有一片有些不同,每個字旁加了密密圈點,還寫著幾個古回文。陳家洛撿了起來,見是《莊子》第三篇《養生主》中「庖丁解牛」那一段,指著回文問香香公主道:「這是些什麼字?」香香公主道:「破敵秘訣,都在這裡。」陳家洛一怔,問道:「那是什麼意思?」霍青桐道:「瑪米兒的遺書中說,阿里得到一部漢人的書,想出了空手殺敵之法,難道就是這些竹簡?」陳家洛道:「莊子教人達測頓天,跟武功全不相干。」丟下竹簡,捧起遺骨走了出來。三人把兩副遺骨同穴葬在翡翠池畔的山石地里,祝告施禮。

    陳家洛道:「咱們出去吧。那匹白馬不知有沒逃脫狼口。」香香公主道:「全靠它救了我們性命。它很聰明,又跑得快……」陳家洛想起狼群之兇狠,白馬之神駿,不禁惻然。  

    霍青桐忽問:「那篇《莊子》說些什麼?」陳家洛道:「說一個屠夫殺牛的本事很好,他肩和手的伸縮,腳與膝的進退,刀割的聲音,無不因便施巧,合於音樂節拍,舉動就像跳舞一般。」香香公主拍手笑道:「那一定很好看。」霍青桐道:「搏擊殺敵也能這樣就好啦。」

    陳家洛一聽,頓時呆了。《莊子》這部書他爛熟於胸,想到時已絲毫不覺新鮮,這時忽被一個從未讀過此書的人一提,真所謂茅塞頓開。「庖丁解牛」那一段中的章句,一字字在心中流過:「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卻,導大竅,因其固然……」再想到:「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行為遲,動刀甚微,訇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心想:「那庖丁看到的,只是牛身上關節與筋骨之間的空處,那便是有間。牛刀不能斬在筋骨和肌肉上,只要向空處輕輕划過,一條大牛便毫不費力地散成了散塊。」又想:「張召重這廝武功中必有破綻,我只消看出他的破綻,那便是有間,手掌微微一動,以無厚人有間,就把那奸賊殺了……」霍青桐姊妹見他突然出神,互相對望了幾眼,不知他在想什麼。

    陳家洛忽道:「你們等我一下!」飛奔入內,隔了良久,仍不出來。兩人不放心了,一同進去,只見他喜容滿臉,在大殿上的骸骨旁插掌踢足。香香公主大急,以為他神志糊塗了,叫道:「你幹嗎呀?」陳家洛全然不覺,舞動了一會兒,又呆呆瞪視另一堆骸骨。香香公主叫道:「你別嚇人呀,來吧!」只見他依照著一具骸骨的姿勢,手足又動了起來,叫道:「有間!」順著那骸骨的臂骨,斬向敵身。  

    霍青桐聽他在舉手投足之中勢挾勁風,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鑽研武功。拉著妹子的手道:「別怕,他沒事,咱們在外面等他吧!」

    兩人回到翡翠池畔,香香公主問道:「姊姊,他在裡面幹什麼呀?」霍青桐道:「想是他看了那些竹簡之後,悟到了武功上的奇妙招數,在照著骸骨的姿勢研探,咱們別去打擾他。」香香公主點點頭,隔了一會,又問:「姊姊,你怎麼不也去練?」霍青桐道:「竹簡上的漢字很古怪,我不明白,再說,他練的武功很高深,我還不能練。」香香公主嘆了一口氣,道:「現下我知道了。」霍青桐道:「什麼?」香香公主道:「大殿上那許多骸骨,原來生前都會高深武功,他們兵器給磁山吸去之後,就空手和桑拉巴手下的武士對打。」霍青桐道:「對啦。不過這些人也未必武功極好,料來他們學會了幾招最厲害的殺手,在緊急關頭就打中敵人的要害,和敵人同歸於盡。」香香公主道:「唉,這許多人都很勇敢……啊喲,他學來幹什麼呢?難道也要和敵人同歸於盡嗎?」崔青桐道:「不,武功好的人,不會和敵人同歸於盡的。他定是在鑽研這些招數的奇妙之處。」

    香香公主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放心啦!」望著碧綠的湖水,忽道:「姊姊,咱們一起下去冼澡好麼?」霍青桐笑道:「真胡鬧。他出來了怎麼辦?」香香公主笑道:「我真想下去洗澡。」望著清涼的湖水呆呆出神,輕輕地道:「要是我們三個能永遠住在這裡,那可有多好!」霍青桐怦然心動,滿臉暈紅,忙仰頭瞧著白玉山峰。  

    等了良久,陳家洛仍不出來。香香公主脫下皮靴,把腳放在水裡,將頭枕在姊姊腿上,望著天上悠悠白雲,慢慢睡著了。

    第十八回 驅驢有術居奇貨 除惡無方從佳人

    余魚同和李沅芷一起出來尋訪霍青桐,自然明白七哥派他們二人同行的用意。李沅芷一片深情,數次相救,他自衷心感激,然她越是情痴,自己越是不由自主地想避開她,什麼原因可也說不上來。一路上李沅芷有說有笑,他卻總是冷冷的。李沅芷惱了,一天早晨,偷偷躲在一個沙丘後面,瞧他是否著急。哪知他見她不在,叫了兒聲沒聽得答應,就逕自向前走了。李沅芷氣苦之極,在沙丘後面哭了一場,打起精神再追上去。余魚同淡淡地道:「啊,你在後面,我還道你先走了呢!」饒是李沅芷機變百出,對這心如木石之人卻是束手無策。她打定了主意:「他真逼得我沒路可走之時,我就一劍抹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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