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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塵心中焦躁,說道:「我再去尋七弟他們。」常赫志道:「道長你休息一下,讓我們兄弟去……」他話未說完,無塵早已沖了出去。他雙腿夾在坐騎胸骨上,上身向前伸出,揮刀替馬匹開路,清兵「啊!喲!」聲中,無塵馬不停蹄,在大隊人馬中兜了個圈子,殺了十餘人,又再繞回,四下找尋,全不見徐天宏等的蹤跡。
群雄俱各擔心徐天宏等已死在亂軍之中,只是心中疑慮,不敢出口。忽然間遠處塵頭大起,當先一騎飛奔而來,奔到相近,看出是蔣四根。只聽他高聲大叫:「快退,快退,鐵甲軍衝過來了。」陳家洛道:「大家上馬,衝到河邊。」群雄齊聲答應。
周仲英心懸愛女,可是千軍萬馬之中卻哪裡去找?孟健雄、安健剛、石雙英分別把衛春華、章進等傷者扶起,一匹馬上騎了兩人。各人剛上得馬,火光里鐵甲軍已然衝到。
常氏雙俠見清兵來勢兇惡,領著眾人繞向右邊。常赫志道:「鐵甲軍使神臂弓,力量很大,咱們索性衝進龜兒子隊裡。」常伯志道:「好。」兩人當先馳入清兵隊中,群雄緊跟在後。常氏雙俠嫌飛抓衝殺不便,藏入懷裡,一個奪了柄大刀,一個搶了枝長矛,刀砍矛挑,殺開一條血路,直衝向黃河邊上。鐵甲軍見他們沖入人群,黑暗裡不敢使用硬弩,怕傷了自己人,只隨後緊趕。一時黃河邊人馬踐踏,亂成一團。
群雄互相不敢遠離,混亂中奔到了河岸。蔣四根把鐵槳往河邊沙灘一插,撲通一聲,先跳下河去接筏。駱冰撐著羊皮筏子靠岸,先接章進等傷者下筏。陳家洛叫道:「大家快上筏子,道長、三哥、周老英雄,咱們四人殿後……」話未說畢,神臂弓強弩已到。無塵叫道:「沖啊!」四人反身衝殺。
無塵一刀向當頭一名鐵甲軍咽喉刺去,哪知一刺之下,竟刺不進去。原來這刀殺人太多,刃口已經卷了。那鐵甲軍長槍刺來,無塵拋去鋼刀,舉臂橫格,將那槍震得飛上半天。周仲英金刀起處,將數名清兵砍下馬來。趙半山拈起一枚鋼鏢,對準馬上清兵胸口的膻中穴射去,只聽得當的一聲,那清兵竟是若無其事地衝到跟前。原來鐵甲軍全身鐵甲,身上不受暗器。這時無塵已搶得一枝鐵槍,向那清兵的臉上直搠進去。趙半山錢鏢疾發,連珠般往敵軍眼珠射去,饒是黑夜中辨認不清,還是打瞎了五六人的眼珠,痛得他們雙手在臉上亂抓亂挖。這時除陳家洛等四人外,餘人都已上了筏子。
鐵甲軍訓練有素,雖見對方兇狠,仍鼓勇衝來。陳家洛見一名將官騎在馬上,舉起馬刀指揮,一個「燕子三抄水」,已縱到他跟前。那將官忙舉刀砍去,刀到半空,突然手腕奇痛,馬刀已到了敵人手中,同時身子一麻,已被敵人拉下馬來,挾住奔向河岸。清兵見主將被擒,忙來爭奪,但已不敢放箭。
陳家洛揪住那將官的辮子,在清兵喊叫聲中奔向水邊,與無塵、趙半山、周仲英都縱到了筏上。蔣四根拔起鐵槳,與駱冰雙槳搖動,將筏子劃向河心。
黃河正自大漲,水勢洶湧,兩隻羊皮大筏向下游如飛般流去。眼見鐵甲軍人馬愈來愈小,再過一會,唯見遠處火光閃動,水聲轟隆,大軍人馬的喧譁聲卻漸漸聽不到了。
群雄定下心來,照料傷者。衛春華神智漸清,身上倒沒受傷。趙半山是暗器能手,醫治箭創素所擅長,於是替楊成協和章進裹了傷口。章進傷勢較重,但也無大礙。心硯中了數枚金針,痛得叫個不停,原來張召重手勁特重,金針入肉著骨。趙半山從藥囊中取出一塊吸鐵石,將金針一枚一枚地吸出,再替他敷藥裹傷。駱冰掌住了舵,一言不發。這一役文泰來沒救出,反而失陷了徐天宏、周綺、陸菲青師徒四人,余魚同也不知落在何方。
陳家洛道:「咱們只道張召重已如瓮中之鱉,再也難逃,哪知清兵大隊恰會在此時經過。早知如此,咱們合力齊上,先料理了這奸賊,或者把文四哥奪回來,豈不是好?」說罷恨恨不已。眾人心情沮喪,都說不出話來。
陳家洛解開了那清軍將官的穴道,問道:「你們大軍連夜趕路,搗什麼鬼?」那將官昏昏沉沉,一時說不出話來。楊成協劈臉一拳,喝道:「你說不說?」那將官捧住腮幫子,連道:「我說……我說……說什麼?」陳家洛道:「你們大軍幹嗎連夜趕路?」那將官道:「定邊將軍兆惠大將軍奉了聖旨,要克日攻取回部,他怕耽擱了期限,又怕回人得到信息,有了防備,因此連日連夜地行軍。」
陳家洛道:「回人好端端的,又去打他們幹嗎?」那將官道:「這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陳家洛道:「你們要去回疆,怎麼又來管我們的閒事?」那將官道:「兆大將軍得報有小股土匪騷擾,命小將領兵打發,大軍卻沒停下來。」他話未說完,楊成協又是一拳,喝道:「你他媽的才是大股土匪!」那將官道:「是,是!小將說錯了。各位是大股的英雄好漢……」陳家洛沉吟了半晌,將兆惠將軍的人數、行軍路線、糧道輜重等問個仔細,那將軍有的不知道,知道的都不敢隱瞞。陳家洛高聲叫道:「筏子——靠——岸。」駱冰和蔣四根將筏子靠到黃河邊上,眾人登岸。這時水勢更大了,轟轟之聲,震耳欲聾。
陳家洛命楊成協將那將官帶開,對常氏雙俠道:「五哥、六哥,你們兩位趕回頭,查看四哥、七哥、十四弟,以及周姑娘、陸老英雄師徒下落。只盼他們沒什麼三長兩短。要是落入了官差之手,定然仍奔北京大道。咱們在前接應,設法打救。」常氏雙俠應了,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