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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到了真主身旁,我也要跟他去。我們的勇士很多,桑拉巴的武士都被我們殺光了,他一定也活不成。他永遠不能再來欺壓我們伊斯蘭教徒。他兒子給我摔死了,他的後代也不能來欺壓我們,因為他沒後代了。以後我們的人就能在沙漠上草原上平安過活,年輕姑娘可以躺在她心愛的入懷裡唱歌。我哥哥、阿里和我都死了,可是我們已打敗了暴君。暴君的堡壘造得再嗒固,我們還是能夠攻破。願真神安拉佑護我們的族人。」
霍青桐念到最後一個字,緩緩把古冊掩上,三人深為瑪米兒的勇敢和貞烈所感動,很久說不出話來。香香公主眼中都是淚水,嘆道:「為了使大家不受暴君的欺侮,她竟背離開像自己心肝一樣的人,她願意舌頭給割掉,還親手摔死自己的兒子……」
陳家洛陡然一驚,身上冷汗直冒,心想:「比起這位古代的姑娘來,我實是可恥極矣。我身系漢家光復大業的成敗,心中所想的卻只是一己的情慾愛戀。我不去籌劃如何驅逐胡虜,還我河山,卻在為愛姊姊還是愛妹妹而糾纏不清……我曾逞血氣之勇,親送喀絲麗到清兵營中,全不想萬一失手,豈非誤了光復大事?現今又陷身這山腹之中。我死不足惜,可是怎對得起紅花會數萬弟兄,怎對得起天下在韃子鐵蹄下受苦受難的父老兄弟姊妹?」越想越是難受,額頭汗水涔涔而下。
香香公主見他神色有異,掏出手帕來給他抹去汗水。陳家洛手一格,推開了手帕。香香公主見他忽現厭惡之色,不禁錯愕。陳家洛一定神,登時心軟,接過她手帕抹汗,打定了主意:「光復大業成功之前,我決不再理會自己的情愛坐緣,她兩姊妹從今而後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是我的妹子。」拔出短劍,一劍插入圓桌的桌面,立覺神清氣爽,連日來的煩惱一掃而空。香香公主見他臉有喜色,這才放心。
這一切霍青桐卻如不聞不見,她又再細餚字紙地圖,揣摸古冊中所寫的語句,沉吟道:「這遺書中說,桑拉巴來到這玉室,要和她一起逃到翡翠池邊去,然而這玉室已是盡頭,再無通路……後來桑拉巴並沒逃出去,仍然從原路殺回。想來他有異常勇力,伊斯蘭勇士們擋他不住,被他衝出大門,把伊斯蘭戰士都關在裡面,一直到死……不過地圖上明明畫著,另有通道通到池邊……」
陳家洛心中不再受愛欲羈絆,頭腦立時清明,叫道:「如有通道,必在這玉室之中。」想起在杭州提督府地道中救文泰來時,張召重曾從牆七密門逸脫,於是點起火把,在玉室壁上細看有無縫隙,上下閃周都照遍了,並無發現。霍青桐查察玉床,也不見有何異狀。陳家洛又想起文泰來所述在鐵膽莊中被捕之事,叫道:「難道桌子底下另有地道?」運起內力在圓桌桌面下一抬,石桌紋絲不動,喜道:「定是桌子有古怪。」依他內力,就算石桌有千斤之重,這一抬之下也必稍動,但看那石桌又無特異之處,不論橫推直拉,桌腳始終便如釘牢在地下一般。霍青桐拿火把到桌腳下一照,心中登時涼了,原來圓桌是整塊從玉石中雕刻出來的,連在地上,自然抬不動了。
三人勞頓半天,毫無結果,肚子卻餓了。香香公主拿出醃羊肉和乾糧,大家吃一些,靠在椅上養神。
過了大半個時辰,日光漸正,射到了圓桌桌面。香香公主忽道:「啊,桌上還刻著花紋。」走近細看,見刻的是一群背上生翅的飛駱駝,花紋極細,日光不正射時全然瞧不出來。刻工甚是精緻,然而駱駝的頭和身子卻並不連在一起,各自離開了一尺多位置。她忍不住拿住圓桌邊緣,自右至左一扳,圓桌的邊緣與桌心原來分為兩截,可以移動,但扳得寸許便不動了。陳家洛和霍青桐一齊使力,慢慢把邊緣扳將過去,使得刻在桌緣一圈的駱駝頭與刻在桌心的駱駝身子連成一體,剛剛湊合,只聽軋軋連聲,玉床上出現了一個大洞,下面是一道梯級。三人又驚又喜,齊聲大叫。
陳家洛舉起火把,當先進入,兩人跟在後面。轉了四五個彎,再走十多丈路,前面豁然開朗,竟是一大片平地。四周群山圍繞,就如一隻大盆一般,盆子中心碧水瑩然,綠若翡翠,是個圓形的池子。隔了這千百年,竟然並不乾涸,想來池底另有活水源頭。
三人見了這奇麗的景色,驚喜無已。霍青桐笑道:「喀絲麗,遺書上說,美麗的人下池冼澡,可以更加美麗,你去洗一下吧。」香香公主紅了臉,笑道:「姊姊年紀大先洗。」霍青桐笑道:「啊喚,我可越洗越丑啦。」香香公主轉頭對陳家洛道:「你評評這個理。姊姊欺侮人,說她自己不美。」陳家洛微笑不語。霍青桐道:「喀絲麗,你到底洗不洗?」香香公主搖搖頭。霍青桐走近池邊,伸下手去,只覺清涼入骨,雙手捧起水來,俏見澄淨清澈,更無纖毫苔泥,原來圓池四周都是翡翠,池水才映成綠色。就口而飲,甘美沁人心脾。三人喝了個飽,只見潔白的玉峰映在碧綠的池中,白中泛綠,綠中泛白,明艷潔淨,幽絕清絕。香香公主伸手玩水,不肯離開。
霍青桐道:「現下要想法子怎生避開外面那四個惡鬼。」陳家洛道:「咱們先把瑪米兒的遺骨拿出來葬在池邊,好嗎?」香香公主拍手叫好,又道:「最好把她的阿里和她葬在一起。」陳家洛道:「好,想來玉室角落裡的就是阿里的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