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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日過了皋蘭,再走兩日,徐天宏在路上發現了陳家洛留下的標記,知道大夥要往開封,去汴梁豪傑梅良鳴家相聚,忙對周綺說了。周綺聽說眾人無恙,大喜不已,她一直記掛著爹爹,此時才放了心,打三斤酒喝了個痛快。這時徐天宏肩上創傷已經收口,身子也已復原。兩人沿路閒談,徐天宏說些江湖上的軼聞掌故,又把道上諸般禁忌規矩,詳加解釋。她聽得津津有味,說道:「你早跟我說這些不好麼?以前老跟人家拌嘴。」
這一日來到潼關,兩人要找客店,一打聽是悅來老店最好。到得客店一問,上房只剩下一間了。徐天宏拿出一串錢塞給店小二,要他想法子多找一間。店小二十分為難,張羅了半天,回來說:「別的店房確實住滿了。這位爺和這位姑娘不知是什麼稱呼?」徐天宏道:「她是我妹子。」店小二道:「既是親兄妹,住一間房也不打緊啊!」周綺怒道:「要你多囉唆……」話未說完,徐天宏突然一扯她衣角,嘴一努,說道:「好,一間就一間。」周綺一路跟他行來,見他對待自己彬彬有禮,確是個志誠君子,此刻忽要同住一房,又害羞,又疑心,在店小二面前只好悶聲不響。
到得房間,徐天宏立即把門帶上。周綺滿臉通紅,便要發話,徐天宏忙打手勢,叫她不可做聲,輕聲道:「剛才見到鎮遠鏢局那壞蛋麼?」周綺驚道:「什麼?帶了人來拿文四爺、害死我弟弟的那個傢伙?」徐天宏道:「剛才我瞥見一眼,認不真,我怕他瞧見咱們,因此趕緊進屋,待會去探一探。」
店小二進來泡茶,問要什麼吃的,徐天宏囑咐後,說道:「北京鎮遠鏢局的幾位達官爺也住在這裡,是不是?」店小二道:「是啊,他們路過潼關,總是照顧小店的生意。」
徐天宏等店小二出去,說道:「這童兆和是元兇首惡,咱們今晚先幹掉他,好給你弟弟和我四哥報仇。」周綺想到弟弟慘死,鐵膽莊被燒,氣往上沖,不是徐天宏極力勸阻,早已拔刀闖了出去。徐天宏道:「你躺一會兒,養一下神。到半夜裡再動手不遲。」說著坐在桌邊,伏案假寐,不再向周綺瞧上一眼。周綺只得沉住氣,斜倚炕上休息,好容易挨到二更時分,實在按捺不住了,拔出單刀,說道:「走吧。」徐天宏低聲道:「他們人多,怕有好手。咱們先探一探,想法子把那小子引出來,單獨對付他。」周綺點點頭。
兩人在院子中張望,見東邊一間上房中透出燈光,徐天宏一打手勢,兩人躡足過去,周綺在窗上找到一條隙縫,附眼往裡窺看。
徐天宏握住兵刃,站在她身後望風。見她忽然站起,右腿飛起往窗上踢去,不由得一驚,忙閃身擋在她面前。周綺一腳踢出,剛剛踢到徐天宏胸前,急忙縮轉,這一踢勢道過猛,用力收回,不由得倒跌數步。徐天宏跟著縱到,低聲問:「怎麼?」周綺道:「快動手。我媽媽在裡面,給他們綁住了。」徐天宏大驚,忙道:「快回房商量。」
回到房中,周綺氣急敗壞地道:「還商量什麼?我媽媽給這些小子抓住啦。」徐天宏道:「你沉住氣,我包你救她出來。房裡有多少人?」周綺道:「大約有六七個。」徐天宏側頭沉吟。周綺道:「怕什麼?你不去,我就一個人去。」徐天宏道:「不是怕,我在想法子,又要救你媽媽,又要殺那小子,這兩件事總要同時辦到才好。」周綺道:「先救媽媽。那小子殺不到就算啦。」
正在此時,門外一陣腳步聲經過。徐天宏忙搖手示意,只聽得有人走過門口,口中嘮嘮叨叨地抱怨:「三更半夜的,不早早挺屍,還喝什麼燒刀子?他媽的,菩薩保佑叫這班保鏢在半路上遇到強人,將鏢銀搶個精光!」徐天宏聽得店小二背後損人,保鏢的半夜裡要他送酒,因此滿肚子不痛快。靈機一動,對周綺道:「那狗大夫有兩包藥給你拿來啦,是嗎?有一包他說吃了便人事不知,快給我。」周綺不明他用意,還是拿了出來,問道:「幹嗎?」徐天宏不答,向她招招手,開窗跳出,周綺跟在他身後。
徐天宏走到過道,悄聲道:「伏下,別動。」周綺滿腹狐疑,不知他搗什麼鬼。等了一陣,不見動靜,正待要問,忽見火光閃動,店小二拿了燭台、託了一隻盤子過來。徐天宏在地下撿了一塊小石子擲出,撲的一聲,蠟燭打滅。店小二吃了一驚,罵道:「真是見了鬼,好端端的又沒風,蠟燭也會熄。」放下盤子,轉身去點火。徐天宏等他轉了彎,急忙穿出,火摺子一閃,看清盤中有兩把酒壺,將那包藥分成兩份,在兩把壺中各倒了一份,對周綺道:「到他們屋外去。」
兩人繞到鏢師房外伏定,徐天宏往窗縫裡望去,果見一個中年婦人雙手被縛在背後,坐在地下。幾個人坐著高談闊論,他識得其中一個是鐵琵琶手韓文沖,一個是錢正倫,另一個便是童兆和,此外還有四個未曾見過的鏢師。
只聽童兆和道:「人家說起鐵膽莊來,總道是銅牆鐵壁,哪知給老子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哈哈,這叫做:童兆和火燒鐵膽莊,周仲英跳腳哭皇天!」周綺在窗外聽得清楚,原來燒莊的果然是他。徐天宏怕她發怒,回手搖了搖。
韓文沖神情抑鬱,說道:「老童,你別胡吹啦,那周仲英我會過,這裡咱哥兒們一齊上,也未必是他對手。他日後找上鏢局子來,有你樂的啦!」童兆和道:「照哇!咱們是福星當頭,偏偏鐵膽周的婆娘會找上咱們來。現下有這女人押著,他還敢對咱們怎的?」說到這裡,店小二托著盤子,送進酒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