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黑旗第四隊乘坐的都是精選良馬,鐵甲軍身重馬慢,追趕不上。奔出了三四十里地,回人戰士有的馬力不繼,掉隊墮後,奮力死戰,都為清兵所殺。兆惠見所殺回人不是老人,就是少年,喜道:「他們主帥身邊沒有精兵,大家努力追趕!」再追七八里地,回兵隊伍更見散亂,只見新月大纛在一座大沙丘上迎風飛舞。
兆惠胯下是匹大宛良馬,手揮大刀,領隊衝去。眾親兵前後衛護。
霍青桐等見清軍大兵衝到,縱馬下丘。
兆惠登上沙丘,向前望去,這一下只嚇得魂飛魄散,全身猶似墮入了冰窖。但見鹵邊一隊隊回人戰士整整齊齊地列成方陣,毫無聲息。一眼望去,青旗似林,圓盾如雲。
兆惠雙手發軟,拋下大刀,身上一陣陣發寒,心道:「這些問人好狡獪,原來大隊人馬集中在此。」向北望去,只見一片白旗招展,又是數隊回兵緩緩推來,當下已無細思餘裕,急叫:「後隊作前隊,快退!」親兵傳令下去,清兵登時大亂。回人箭如飛蝗,直逼過來。清兵本比回人多過數倍,但分兵追趕,追到這裡只有一萬名鐵甲軍,回兵全部主力卻盡集於此,登時強弱易勢。西邊又有兩隊回兵沖將過來。兆惠見西、南、北三面都有敵兵,只東面留出空隙,叫道:「大隊向東沖。」自率親兵斷後,三面回人逐漸逼近。
清兵大隊向東邊缺門中涌去。混亂中前面鐵甲軍忽然齊聲驚呼。一名騎兵奔到兆惠面前,大叫:「大將軍,不好啦,前面是大泥淖。」只見一千名鐵甲軍人馬已在泥淖中打滾,陷入軟泥。原來大漠之上河流不能入海,在沙漠中匯成湖泊,逐漸乾涸,便成泥淖。這大泥淖方圓十多里,軟泥深達數十丈,多的是泥鰍爬蟲之屬,卻是人獸所不至。大雪一蓋,上面毫無痕跡,若非當地土著,決難得知。霍青桐伏兵於此,兆惠貪勝猛追,竟自入了絕地。
陳家洛等站在沙丘上觀戰,只見清兵陷入泥淖的越來越多,後隊人馬想向外奔逃,回人早已掘下深溝,馬匹難以跨越。鐵甲軍三面受迫,自相踐踏,不由自主地一個個擠入泥淖之中。鐵幣沉重,下陷更快。沙泥從腳上升到膝上,再升到腰間。無數清兵在大泥淖中狂喊亂叫。等到沙泥升到口中,喊聲停息,但見雙手揮舞,過了一會兒,全身沉入泥中。
回人一萬多名戰士左手持盾,右手衣袖高舉,刀光與白雪交相輝映,一聲不作,聚集在深溝外監視。兩隊精兵不住向鐵甲軍猛撲。清兵越戰越少,不到半個時辰,一萬多名正藍旗鐵甲軍全數被逼人大泥淖中。兆惠在百餘名清兵舍死保護下沖開一條血路,逃了出去。
香香公主見數不清的兵士馬匹在大泥淖中滾動廝打、擁抱哭叫、拼命掙扎,心中不忍,轉過了頭不忍觀看。木卓倫狂喜之下大笑大叫,忽然住口不叫,對霍青桐道:「青兒,我剛才說錯了話,你別見怪。實在是我性子太急,是爹爹不對。」霍青桐咬住嘴唇不語。
心硯跪倒在地,向她磕了兩個頭,道:「小的該死,不知姑娘另有神機妙算,衝撞了姑娘。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話未說完,霍青桐一提韁繩,縱馬下了沙丘,把他傯在當地。
章進笑道:「算啦,待會請總舵主給你說情吧。」他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又道:「我就是不明白,幹嗎她不把全部清兵都引進大泥坑中去。」徐天宏道:「眼前回兵比清兵多,方能把他們趕人大泥坑,要是清兵全軍都到了,一齊向外沖逃,又怎攔阻得住?」章進道:「不錯,剛才大家都錯怪了她。」
這時大部清軍已陷沒泥中,無影無蹤,餘下來的小部人馬也皆陷沒半身,動彈不得,只有揮手叫號的份兒,四野充塞著慘厲的呼喊。又過一會兒,叫聲逐漸沉寂,大泥淖把萬餘名鐵甲軍吞得乾乾淨淨。人馬、刀槍、鐵甲,竟無半點痕跡,只有幾百面旗幟散在泥淖之上。!
霍青桐高聲傳令:「大隊向西,到黑水河南岸聚集。」回部各隊奉令,向西疾馳。
路上陳家洛與木卓倫互道別來情況。木卓倫心下不安,兩個女兒同是自己至寶至愛,偏偏兩人都愛上了這漢人。依凹教規矩,男人可娶四個妻子,但陳家洛並非清真教徒,聽說漢人只娶一妻,第二個女人就不算正式妻子了,這事不知如何了結,心想:「把清兵殺敗了再說。青兒聰明伶俐,喀絲麗心地純良,姊妹兩人又要好,總有法子。」
大隊傍晚趕到了黑水河南岸。一名騎兵氣急敗壞地趕來報告:「清兵向我軍猛撲,青旗二隊隊長陣亡,黑旗二隊隊長重傷,兩隊兄弟傷亡很重。」霍青桐道:「叫青旗二隊副隊長督戰,不許退卻一步。」那騎兵下去傳令。
木卓倫道:「咱們上去增援吧?」霍青桐道:「不!」轉頭對親兵道:「全軍就地休息,不許舉火,不許出聲,大家吃乾糧。」命令下傳,一萬多人在黑暗中默默休息。遠遠傳來黑水河水聲濺濺,清兵與回兵殺聲震天。
一名騎兵急速奔來,報導:「青旗二隊副隊長又陣亡,弟兄們抵擋不住啦!」霍青桐道:「青旗三隊隊長,你這隊上去增援,那邊隊伍歸你指揮。」那隊長長刀一舉,大聲答應,領隊去了。
章進叫道:「霍青桐姑娘,我也上去廝殺,好嗎?」霍青桐道:「各位剛才辛苦啦,再休息一會兒吧。」章進見她指揮大軍,威風凜凜,不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