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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洛退後一步,低聲問文泰來道:「你傷勢怎樣?能衝出去嗎?」文泰來微微苦笑道:「不成,我腿上不靈便。總舵主你一人走吧,別管我。」陳家洛道:「那麼你冒充一下張召重試試看。」文泰來把帽子拉低,壓在眉檐,大模大樣地走了出去。李可秀見張召重和陳家洛一齊出來,心中暗暗叫苦,只道張召重已將陳家洛擒住,轉頭對李沅芷道:「你去把劍還給張召重,和他東拉西扯說幾句話,讓紅花會的總舵主逃走。」
李沅芷雙手托著凝碧劍,走到地牢出口,把劍托到文泰來跟前,故意處身兩人之間,說道:「張師叔,你的寶劍。」手肘輕輕在陳家洛身上一推。文泰來「哼」了一聲,伸手接劍。李沅芷在火光下看得清楚,失聲驚叫:「文泰來,你想逃!」雙手回縮,右手握住劍柄,拔劍出鞘,向他當胸刺到。
文泰來一側身,左掌翻出,伸食中兩指夾住劍身,右手快如閃電,向她太陽穴猛擊過去。李沅芷一驚,急退向後,哪知劍身被他雙指夾住,竟自動彈不得,急忙鬆手,直躥出去,左肩上已被文泰來五指拂中,只感奇痛徹骨,大叫一聲:「媽呀!」蹲了下來。
陳家洛向外奔得兩步,回頭看時,文泰來已被眾親兵團團圍住,只見凝碧劍白光飛舞,矛頭紛紛落地。李可秀大叫:「你再不住手,要放箭了。」
文泰來一使力,腿上舊傷忽又迸裂,流血如注,知道無力衝出重圍,喊道:「總舵主,接住劍,你快出去。」把凝碧劍向陳家洛擲去,忽然肩頭劇痛,手一軟,那柄劍只拋出數尺,就落在地下,原來肩頭已中了一箭。
陳家洛躥出數步,向李可秀喝道:「快別放箭!」李可秀手一揮,眾親兵不再射箭,十餘把長矛分別指住了陳家洛和文泰來。陳家洛道:「快請醫生給文四當家醫傷。我去了!」昂然向外走出。眾親兵事先受了李可秀之命,假意吶喊追逐,並不真的阻攔。陳家洛躍上牆頭,只見內外又是三層弓箭手和長矛手,心中暗暗發愁,對方如此戒備,今後相救文泰來那是更加難了。
剛出提督府,衛春華和駱冰已迎了上來,陳家洛苦笑著搖搖頭。此時東方已現微明,群雄心懷鬱憤,齊回孤山馬宅休息。
睡不到兩個時辰,各人均懷心事,哪裡再睡得著,又集在廳上商議。陳家洛向衛春華道:「九哥,你把玉瓶和李可秀的小老婆給他送去,咱們不可失信於人。」衛春華答應了出去。馬大挺走進廳來說道:「總舵主,張召重有封信給你。」
陳家洛道:「張召重寫信給我?這倒奇了,不知他說些什麼?」拆信一看,但見滿紙激憤之言,責他行詭暗算,非英雄好漢之所為,約他單打獨鬥,分個勝負,時地由他決定。
陳家洛道:「那傢伙想報昨晚之仇,哼,單打獨鬥,難道懼了你不成?」提起筆來,復了一信,便說謹如所約,明日午時在葛嶺初陽台相見,如約一人助拳,不是英雄。正要差人送去,徐天宏道:「咱們須得在兩天內救出四哥。張召重之約,延遲數日如何?不要因此而誤了正事。」陳家洛道:「甚是。今日是二十,那就約定廿三午時。」當下另寫一信,命人送去提督府。
趙半山道:「這傢伙寶劍鋒利,總舵主別和他比兵刃,在拳腳上總不至於輸他。」無塵道:「就怕他要比劍,這賊子……」想起黃河渡口削劍之仇,恨恨不已。
周仲英道:「總舵主你別見怪,我有句話要說。」陳家洛道:「周老前輩儘管指教,怎麼跟小侄客氣起來啦?」周仲英道:「總舵主的武功我是領教過的,那確是高明之極,不過那張召重功力深厚,咱們都斗過他。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總舵主雖不致輸給他,但要勝他恐也不易,咱們須得籌個必勝之策。」陳家洛道:「周老前輩說得不錯,要勝他確是沒有把握。不過他既約我決鬥,如不赴約,豈不為人恥笑?只好竭力一拼,勝負在所不計了。」常伯志道:「這龜兒子,咱們先去把他的劍盜來,殺殺他的威風。」章進叫道:「咱們一個一個先去找他打架,就算勝他不了,也叫他這兩天中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總舵主好好休息兩天,精神力氣就勝過他了。」群雄大笑,覺得他這主意倒也頗有道理。
正議論間,馬家一名莊丁過來對馬善均道:「老爺,那王維揚老頭子仍舊不肯吃飯,只是大罵。」馬善均問:「他罵什麼?」那莊丁道:「他罵御林軍做事沒道理。他說在江湖上行走幾十年,人人敬重於他。哪知這次給朝廷保鏢,反給不明不白地扣在這裡。」無塵笑道:「他威震河朔,到咱們江南來,嘿嘿,威風可就沒有了,只好吃點苦頭!」
徐天宏心念一動,說道:「我這裡有條『卞莊刺虎』之計,便是從十弟的念頭中化出來的,各位瞧著是否使得?」把計策一說,眾人無不拊掌大笑。無塵連說:「妙計,妙計!」周綺笑著不住搖頭,對徐天宏扁扁嘴。
陳家洛笑道:「周姑娘又在笑七哥不夠光明磊落了。不過對付小人,也不必盡用君子之道。孟大哥,你去跟那威震河朔說去吧。」
王維揚在齊魯燕趙之地縱橫四十年,無往而不利,哪知一到江南,就遭此挫折。他大叫大嚷,定要見御林軍統領評理。正自吵鬧,室門開處,進來一個中年漢子,身穿御林軍軍官服色,卻是孟健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