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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半山向那公子道:「少舵主,這位是武當派前輩名宿陸菲青陸大哥。」又向陸菲青道:「這位是我們少舵主,兩位多親近親近。」那少舵主拱手作揖,說道:「小侄姓陳名家洛,請老伯多多指教。小侄曾聽趙三哥多次說起老伯大名,想像英風,常恨無緣拜會。適才陪師父下棋,不知老伯駕到,未曾恭迎,失禮之極,深感惶恐。」陸菲青連稱不敢,心下詫異,見這少舵主一副模樣直是個富貴人家的紈袴子弟,兼之吐屬斯文,和這些草莽群豪全不相類。
趙半山把文泰來避難鐵膽莊之事向陳家洛說了,請示對策。陳家洛向無塵道人道:「請道長吩咐吧。」無塵身後一條大漢站了出來,厲聲說道:「四哥身受重傷,人家素不相識,連日連夜趕來報信,咱們自己還在你推我讓,讓到四哥送了命,那再不讓了吧?老當家的遺命誰敢不遵?少舵主你不奉義父遺囑就是不孝,你要是瞧我們兄弟不起,不肯做頭腦,那麼紅花會七八萬人全都散了伙吧!」陸菲青看那人又高又肥,臉色黝黑,神態威猛,剛才趙半山引見是會中坐第八把交椅的楊成協。
群雄紛紛說道:「咱們蛇無頭不行,少舵主若再推讓,叫大家都寒了心。四哥現下身在難中,大家須得聽少舵主將令趕去相救。」無塵凜然道:「紅花會上下七萬多人,哪一個不聽少舵主號令,叫他吃我無塵一劍。」陳家洛見眾意如此,好生為難,雙眉微蹙,沉吟不語。
西川雙俠中的常赫志冷冷地道:「兄弟,少舵主既然瞧不起咱們,咱哥兒倆把四哥接回之後,就回西川去!」常伯志接口道:「哥哥說得對,就這麼辦。」
陳家洛知道再不答允,必定壞了眾兄弟的義氣,當下團團一揖,說道:「兄弟不是不識抬舉,實因自知年輕識淺,量才量德,均不足擔當大任。但各位如此見愛,從江南遠道來到塞外,又有我義父遺命,叫我好生為難。本來想等文四哥到後,大家從長計議。現下文四哥有難,無可再等,各位又非要我答允不可,恭敬不如從命,這就聽各位兄長吩咐吧。」紅花會群雄見他答允出任總舵主,歡然喝彩,如釋重負。
無塵道人道:「那麼便請總舵主拜祖師、接紅花。」
陸菲青知道各幫各會都有自家的典制禮儀,總舵主是全會之主,接任就任,要大開香堂,更是非同小可,自己是外人,不便參與,當下向陳家洛道了喜告退。長途跋涉之後,十分睏倦,趙半山引他到自己房裡洗沐休息。一覺醒來,已是深夜。趙半山道:「總舵主已率領眾兄弟分批趕赴鐵膽莊,知道大哥一夜未睡,特留小弟在此相陪,咱哥兒倆明日再去。」
故交十多年未見,話盒子一打開,哪裡還收得住?這些年來武林中的恩恩怨怨、生生死死,直談到東方泛白,還只說了個大概。陸菲青避禍隱居,於江湖上種種風波變亂,一無所知。此時聽趙半山說來,真是恍如隔世,聽到悲憤處目眥欲裂,壯烈處豪氣填膺。又問:「你們總舵主年紀這麼輕,模樣兒就像個公子哥兒,怎地大家都服他?」趙半山道:「這事說來話長,大哥再休息一會兒,待會兒咱們一面趕路一面說。」
第三回 避禍英雄悲失路 尋仇好漢誤交兵
鎮遠鏢局鏢頭童兆和興高采烈地帶路,引著張召重等一干官府好手、七八名捕快,趕赴鐵膽莊來。他這次有人壯膽撐腰,可就威風八面了。來到莊前,向莊丁喝道:「快叫你家莊主出來,迎接欽差。」莊丁見這干人來勢洶洶,也不知是什麼來頭,轉身回入。張召重心想周仲英名聲極大,是西北武林首腦人物,可得罪不得,便道:「這位朋友且住,你說我們是京里來的,有點公事請教周老英雄。」他說罷向胡國棟使了個眼色。胡國棟點點頭,率領捕快繞向莊後,以防欽犯從後門逃走。
孟健雄聽得莊丁稟告,料知這批人定為文泰來而來。叫宋善朋出去敷衍,當即趕到文泰來室中,說道:「文爺,外面有六扇門的鷹爪子,說不得,只好委屈三位暫避一避。」當下把文泰來扶起,走進後花園一個亭子,和兩名莊丁合力抬起一張石桌,露出一塊鐵板,拉開鐵板上鐵環,用力一提,鐵板掀起,下面是通向地窖的石級。
文泰來怒道:「文某豈是貪生怕死之徒?躲在這般的地方,便是逃得性命,也落得天下英雄恥笑。」孟健雄道:「文爺說哪裡話來?大丈夫能屈能伸,文爺身受重傷,暫時迴避,有誰敢來笑話?」文泰來道:「孟兄美意,文某心領了,這就告辭,以免連累寶莊。」孟健雄不住婉言相勸。
只聽得後門外有人大聲叫門,同時前面人聲喧譁,衙門中一干人要闖向後進。宋善朋拼命阻攔,卻哪裡擋得住?張召重等震於周仲英威名,不便明言搜查,只說:「寶莊建得這麼考究,塞外少見,請宋朋友引我們開開眼界。」
文泰來見鐵膽莊被圍,前後有敵,氣往上沖,對駱冰和余魚同道:「並肩往外沖。」駱冰應了,伸手扶住他右臂。文泰來左手拔出單刀,正要衝出,忽覺駱冰身子微微顫動,向她一看,見她雙目含淚,臉色悽苦,心中一軟,柔情頓起,嘆道:「咱們就躲一躲吧。」
孟健雄大喜,待三人進了地窖,忙把鐵板蓋好,和兩名莊丁合力把石桌抬過壓在鐵板上,周英傑這孩子七手八腳地也在旁幫忙。孟健雄一看已無破綻,命莊丁去開後門。胡國棟等守在門外,並不進來,張召重等一干人卻已進了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