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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忽然甬道中傳來腳步之聲,陳家洛忙在床角一隱,進來的是一名親兵。他不見陳家洛,很是詫異,問道:「紅花會的陳當家呢?」陳家洛從隱身處出來,道:「什麼事?」那親兵道:「張召重大人回來了,李將軍留他不住,請你快出去。」
陳家洛道:「好!」左手一探,已點中他通谷穴。那親兵一聲不出,倒在地下。陳家洛隨手將他拖入床底。
文泰來道:「張召重就要來到,詳情已不及細說。於老當家知道皇帝是漢人,就去勸他反滿復漢,恢復漢家山河,把滿人盡都趕出關去,他仍然做他的皇帝。皇帝似乎頗有點動心,不過他說這事是真是假,還不能全然確定,要於老當家把兩件證物拿給他看看,再定大計。哪知於老當家回去就一病不起。他遺命要你做總舵主,他對我說,這是咱們漢家光復的良機。皇帝是你哥哥,要是他不肯反滿復漢,大家就擁你為主。」
這一番話把陳家洛聽得怔怔的說不出話來。回想在湖上初見乾隆,後來又見他在自己父母墓前哭拜,再想到他對自己的情誼,其中確有不少特異而耐人尋味之處,難道皇帝真是自己父母所生?也只有如此,他手題「春暉」、「愛日」的匾額才說得通。
文泰來又道:「雍正怎樣用女孩掉換了你的哥哥,經過情形,據說你令堂老太太詳詳細細寫在一封信里,此外還有幾件重要證物,於老當家都交給令師天池怪俠袁老前輩保管。」陳家洛道:「啊,今年春天常氏雙俠來看我師父,就是奉義父之命,送這些東西來的?」
文泰來道:「不錯,這是最機密的大事,因此連你也不讓知道。袁老前輩也只知是要緊異常的物事,到底是什麼他並不清楚。於老當家臨終時遺命,等你就任總舵主後,開啟信件,共圖大舉。哪知我失手就擒,險些耽誤了要事。總舵主,今日如果救我不出,你趕快到回疆去見你師父,千萬不可因我一人的生死安危,而誤光復大業。」文泰來說完這番話,欣慰之情,溢於言表。
他正想續說,忽聽得甬道中又有腳步聲,忙做個手勢。陳家洛躲入了床底。文泰來上身倚出床外,半個身子跌在地上,一動不動。
張召重走進室來,地牢內一燈如豆,朦朦中見文泰來上半身跌在地上,似乎已死,大吃一驚,縱上前來,在他背上輕輕一推,文泰來全然不動。張召重更驚,一把將他拉起,伸手要探他鼻息。文泰來突然縱起,向他撲去,雙手連銬橫掃而至。張召重出其不意,正待倒退,忽然小腹上氣海穴一麻,知道床底伏有敵人,已中暗算。怒吼一聲,躥出兩步,雙掌一錯,護身迎敵,一面竭力凝定呼吸,閉住穴道。陳家洛見他被點中穴道,居然不倒,也自駭然,疾從床底躍出,雙拳如風,霎時之間已向他面門連打了七八拳。
張召重不敢還手,唯恐一動手鬆了勁,穴道登時阻塞。他臉上連中了七八拳,腳下不住倒退。陳家洛飛起右腳,向他左腰踢去。張召重向右一避,只覺神庭穴一陣酸痛,又給對方打中了穴道,這時再也支持不住,全身癱軟,跌倒在地。
陳家洛在他身上一摸,哪知竟無凝碧劍,十分失望。搜他身邊,從衣袋裡摸出一張紙來,燈下展視,見是李可秀寫給他的一個便條,請他攜凝碧劍出去,有一位貴官要借來一觀。陳家洛知道是李可秀把他調開的藉口,不料他放心不下,走出去一會,又回來監視,想是觀劍未畢,所以沒有帶來。
陳家洛再搜他身上,觸手之間,高興得跳了起來。文泰來見他喜容滿面,忙問:「怎麼?」陳家洛手一揚,拋起一串鑰匙,在銬鐐上一試,應手而開。
文泰來頓失羈絆,雙手雙腳活動了一會,陳家洛已把身上大氅和風帽除下,說道:「你快穿上出去!」文泰來道:「你呢?」陳家洛道:「我在這裡耽擱一下,你快出去。」文泰來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總舵主,你的好意我萬分感激,可是決不能這樣。」陳家洛道:「四哥你有所不知,我留在這裡並無危險。」於是他把和乾隆擊掌為誓的經過約略說了。文泰來道:「此事萬萬不可。」
陳家洛眉頭一皺,道:「我是總舵主,紅花會大小人眾都聽我號令,是不是?」文泰來道:「那當然。」陳家洛道:「好吧,這是我的號令,你快穿上這個出去,外面有兄弟們接應。」文泰來道:「這次只好違抗你的號令,寧可將來再受懲處。」陳家洛道:「四嫂對你日夜想念,各位哥哥盼你早日脫險,現下有這大好良機,你怎地如此無情無義?」任憑他說之再三,文泰來只是不允。
僵持了一會兒,陳家洛知道他決不會答允,靈機一動,道:「那麼咱們兩人冒險出去,你穿他的衣服。」說著向張召重一指。文泰來喜道:「妙極,你怎不早說?」
兩人把張召重的衣服剝下,和文泰來換過,又把腳鐐手銬套在張召重身上鎖住。陳家洛把鎖匙放在袋裡,笑道:「任你有通天本領,這次再不能跟咱們為難了吧?」張召重急怒欲狂,眼中似要噴血,苦於說不出話。
兩人輕輕走了出來,過了閘門,穿過甬道,從石級上來,突然眼前大亮。只見滿園中都是火把,數十名兵士手執長矛,亮晃晃的矛頭對準地牢出口。遠處又有數百名兵士彎弓搭箭,向著地牢口瞄準。李可秀右手高舉,雙目凝視,只要他右手向下一揮,矛箭齊發,陳家洛與文泰來武藝再高,卻也無法逃得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