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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公主道:「你怎麼撇下我一人?」陳家洛頓足道:「我叫你逃回去啊,在這裡有死無生。」香香公主流下淚來,道:「你死了,我還活得成麼?難道你……你不知道我的心?」陳家洛呆了半晌,道:「好,咱們回去。」拉了她手,回入坑中。
周綺嘆道:「總舵主,本來我還有些怪你心志不堅,其實當真是我錯了。」陳家洛道:「怎麼?」周綺道:「想不到這小姑娘對你竟如此情義深重。別說她似仙女一般,就算丑得像母夜叉,只要有這樣的心,我也愛她。」
陳家洛一笑,心想今日良友愛侶同在一起,雖死無憾,又想:「霍青桐如真為了恨自己無情負心,不肯發兵來救,我便因薄倖變心而遭懲處。」反覺釋然,自責之情似乎稍減,但轉念又想:「翠羽黃衫英姿凜然,豈能如尋常女子一般小氣生怨。唉,終究是我對她不起。她這時心中一定比我苦得多。」
駱冰對周綺道:「怪不得你這般愛七哥,原來他心好。」周綺填:「不是麼?他人雖鬼靈精,心腸卻是極好的。」徐天宏得愛妻當眾稱讚,心中樂意之極。
香香公主對陳家洛道:「我唱個故事給大家聽。」陳家洛拍手叫好。香香公主柔聲唱了起來:「孔雀河畔鐵門關,兩岸垂柳拂水面,高山嶺上一個墳喲,葬著塔依爾跟柔和娜。」她唱一段,陳家洛低聲翻譯一段。
她唱的是回族的一個傳說。古焉耆王國公主柔和娜,和首相之子塔依爾從小相戀。後來首相因直諫而被國王處死,國王不許女兒再和塔依爾相好,要把她嫁給奸臣的兒子黑英雄。把塔依爾關入箱中,順著孔雀河水放逐出境。恰好庫車國公主正在遊河,救起了他。
庫車國老國王見他英俊能幹,想招他做駙馬,並讓他繼承王位。塔依爾卻說:「陛下的財富和王位,再加上美麗的公主,也不能令我負了柔和娜的深情。」堅不接納老國王的美意,後來便偷偷回同。這時柔和娜因懷念情人而生了病,國王假造了塔依爾的書信來安慰她。等她病好,國王又強迫她嫁給黑英雄。她含著眼淚,打開百姓送來給她道賀的一隻禮物箱子時,塔依爾從箱中躑了出來。
便在這時,黑英雄闖了進來,跟塔依爾搏鬥,被塔依爾殺死。國王下令將塔依爾處死。公主向父王苦苦求情,也被憤怒的父王扼死。眾百姓抬了這對戀人的屍身,唱著輓歌,走上高山給他們舉行葬禮。
當她唱到曼長淒切的輓歌時,駱冰和周綺雖不懂詞義,也不禁淚水盈眶。眾人沉默良久,想著這對古代戀人不幸的命運。
忽然衛春華在上面哈哈大笑,叫道:「快來瞧!」大家爬到坑邊,只見六七名清兵嗚嗚亂叫,動彈不得。原來他們爬過來偷襲,衛春華早看到了,想等他們爬近些再發箭,哪知他們聽到香香公主的歌聲,心神俱醉,伏在雪地里靜聽。酷寒之中,只過得片刻,身上積雪便都結成了冰,等到歌聲停止,想再爬動時,冰塊已將他們全身牢牢膠住,再也掙不脫了。大雪不斷落下,隨落隨凍,不多時,將這幾名清兵埋葬在冰雪之中。群雄這時也冷得抵受不住,心硯撿了一大批箭枝來,在坑中點火取暖。
第三口天明,大雪仍下個不停。徐天宏道:「人家上去,只怕清兵馬上就要進攻。」除香香公主外,眾人都彎弓搭箭守在坑邊。這時天色人亮,清兵卻只是疏疏落落地射些冷箭,並不集隊來攻。
徐天宏大惑不解,忽地想起一事,忙問心硯:「霍青桐姑娘問你些什麼話?」心硯道:「她問我圍困咱們的清兵有多少人,又問鐵甲軍有沒衝鋒。」徐天宏大喜,叫道:「咱們有救了,有救了!」眾人瞪眼望著他。
徐天宏道:「我真糊塗,疑心霍青桐姑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人了。她可比我精明得多。」周綺道:「怎麼?」徐天宏道:「清兵的鐵甲軍一衝過來,咱們還有命麼?」周綺道:「咦,也真奇怪。」徐天宏道:「他們就算沒鐵甲軍,周圍這幾千人一起衝鋒,咱們八九個人怎擋得住?數千人馬也不用動手,只須排了隊擠將過來,也把咱們踏成了肉泥。再說,他們一直沒當真向咱們射箭,只是裝個樣子。」眾人都說確是如此,這次清兵可客氣得很,手下留情。
陳家洛登時恍然,叫道:「是了,是了。他們故意不沖,要引回人救兵過來,可是霍青桐姑娘料到了,不肯上當。」章進道:「她不上當,咱們可糟啦。」陳家洛道:「不會糟,她一定另有法子。」周綺笑道:「是麼?我本來不信她會這麼壞。」
眾人登時精神大振。留下余魚同與心硯守望,餘人回入坑中休息。
第十五回 奇謀破敵將軍苦 兒戲降魔玉女瞋
忽倫四兄弟按住張召重,放脫了陳家洛,直至兆惠出來喝開,忽倫四兄弟這才放手。張召重憤怒異常,倏地跳起,反手一掌,又快又重,啪的一聲,把忽倫二虎打落了半邊牙齒。二虎痛得險些暈去。四兄弟大怒,同時撲上廝打。兆惠連聲喝罵,四兄弟才悻悻退下。
張召重恨恨地道:「大將軍,皇上差卑職到閭疆來,有兩件欽命,第一件就是拿剛才這女子進京。」兆惠道:「張兄從未來過這裡,怎識得這女子?」張召重道:「回人送了一對玉瓶向皇上求和。玉瓶上畫了一個回人古代女子,皇上大讚美艷,說當今之世決無如此人物。回人使者說道:今日他們回族之巾的美女,只有比瓶上美人更加美得多。皇上不信,很想一見其人,命卑職趕來辦這件事。這女子如此美貌,卑職生平從所未見,想必就是她了。」兆惠「嗯」了一聲。張召重道:「剛才那男子不是回人,是紅花會的大頭腦陳家洛。」兆惠奇道:「是麼?他怎麼到了這裡?」張召重道:「皇上要他來取幾件東丙,命卑職等他取到後便截他下來。只怕皇上要的東西就在他身邊。這兩人自行投到,正是皇上洪福,咱們卻白內放過了,實在町惜。」說著不住拍腿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