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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難聽卻又因為一不小心用上了一點兒罡氣使得穿透力增強了數百倍的琴音,再次的飄蕩在江魚府邸的上空和四周街道。江魚面前那池塘里,數十尾金色鯉魚已經翻起了白肚皮,吐著泡泡漂浮在水面上。江魚的府邸中,一幹家丁、侍女全暈頭轉向的蹲在了地上,腦袋裡『嗡嗡』作響,眼前金星閃動,有那體質弱的,已經被這可怕的琴音給震得暈了過去。龍赤火他們一干妖怪耳朵裡面塞著厚厚的麻布團成的小球,愁眉苦臉的一字排開蹲在那大門口發愣,嘴裡喃喃自語的詛咒著異想天開想要教江魚撫琴、書畫之道的公孫氏。
後花園裡,鳳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她翻著白眼,眼角有淚珠兒滲出,有氣無力的呻吟著:「我聽到了上古妖族祭祀,一次宰殺數萬頭野豬的聲響。」白霞子雙手緊緊的捂住耳朵,她只是無語向天,哭笑不得的發出下意識的喃喃自語:「我,我怎麼突然聽到了我小時候,娘親為了給我找食物,抓住那一窩田鼠後,幾百隻老鼠在我面前慘叫求饒的聲音?」
身為罪魁禍首的公孫氏卻完全不受這可怕的琴聲侵擾,她歪著頭一臉溫柔的看著江魚微笑道:「其實,中游他今天已經有很大的進展了哩,起碼他彈的曲調不再出錯了呀?手指上也沒有用太強的罡氣,不會發生第一天一拉琴弦就把面前那堵花牆給擊碎的事情了。」『咕咚』,白霞子終於無力的一頭栽倒在地上,和早就暈在地上的鳳羽恰好是躺了個面對面,兩人無語,只有淚痕雙行。
《流水》乾涸,面沉如水只有一部美須急驟顫抖的江魚手指頭微微哆嗦的將曲調換為《廣陵止息》。一連串好似大石砸烏龜般刺耳的調門後,他指甲死死的掐著琴弦,想要彈奏出那滑音。恰這時候,江府中一名家丁踉踉蹌蹌的跑進了後花園,大聲叫道:「老爺,袁老天師求見哩!」這尖銳充滿了絕望和掙扎的嚎叫,嚇得江魚身體一哆嗦,尤其聽到『袁老天師』這四個字,江魚體內罡氣控制不住的就這麼稍微往手指頭上注入了這麼一點點。只見他正掐著『彈奏』滑音的三根琴弦上突然銀光大盛,一縷縷鋒利入箭矢的可怕聲浪化為一道道乳白色氣浪朝著四面八方呼嘯卷出。『轟轟轟』一陣沉悶的響聲過處,江府的小半個後花園被那聲波平地里掀起三尺厚,面前那池塘中一條條無辜的鯉魚統統炸體粉碎。
鬍鬚哆嗦,面色蒼白的袁天罡顫巍巍的出現在後花園的月牙形拱門處,他呆呆的看著江魚一身素雅的裝扮,看著他膝頭那張價值萬金的古琴,以及琴柱上幾根炸成粉碎的琴弦,袁天罡琢磨了大概有三五個呼吸的時間,這才傻笑著朝江魚稽首道:「江師弟,你……好雅興啊。這幾日不見,你就開始琢磨這些前輩高人拿來將養心性的功夫了?」
隨手將那古琴丟在身邊的小几上,那隨意粗魯的動作,看得識貨的袁天罡又是一陣臉蛋兒直跳。江魚大咧咧的站起身來,朝袁天罡行了一個抱拳禮,大聲說道:「老天師萬萬不可如此,『師弟』二字,江魚卻是消受不起。哎呀,來人啊,大堂奉茶,袁老天師乃是得道高人,也不用那些紅塵俗物干擾他老人家的道心,點心瓜果之類的不用上,茶水裡面少放點茶葉啊!」
這等小氣吝嗇的話,氣得袁天罡眉心青筋直蹦,他顫巍巍的指著江魚喝道:「江魚啊,老道可沒得罪你罷?清茶一杯,你真好拿得出手啊?」
拍拍屁股,江魚昂首挺胸的從袁天罡身邊走過,他大聲說道:「俺如今和道門沒有任何瓜葛了,老天師上門來還有一杯茶,已經是很顧著您老的面子啦。廢話少說,青陽公子這個妖人打傷了二將軍,更是驚嚇了當今太子,還殺了我兩千多捕風營的屬下,這筆帳想要我不追究,那是不可能的。」他扭頭朝袁天罡齜牙咧嘴的一笑,袁天罡整個人都委頓了下來,精神就好似有氣無力的風乾了又被霜雪凍了七八天的栗子。
花園內,鳳羽、白霞子一骨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兩人同時喘了一聲粗氣,同時驚訝的叫嚷起來:「耶?奇怪?我們的心神怎麼穩固了許多?聽他彈琴,還有這等好處麼?」一旁公孫氏哭笑不得的看著兩人,有點犯愁的看著那小几上被胡亂擱在那裡的古琴,尋思道:「彈琴是不成的了,否則這麼弄下去,府里的人都要變成瘋子。那,叫江魚學那丹青之術如何呢?難得他最近一直空閒嘛!」
江府大堂上,白猛嘴裡嚼著滿嘴的茶葉,晃著膀子歪著屁股的用大手拎了一個沒有杯蓋的茶盞隨手按在了袁天罡身邊小几上。袁天罡呆呆的看著那帶著點靛青色的茶水,看著茶水上泛著白沫的幾片似乎是被嚼碎的茶葉沫兒,再看看白猛嘴裡嚼得『嘎吱嘎吱』作響冒出濃濃白沫的茶葉,他明智的收回了要去端茶的手。江魚卻在旁邊咸不鹹淡不淡的哼哼了一句:「誒,老天師,喝茶,啊?喝茶!咱威武侯府窮得很,這茶還是上次去吐蕃給你們這幫牛鼻子拼命,好容易從馬幫包裹里留下的一點兒。這滋味,自然是沒有貢茶來得好,您可千萬別嫌棄。」江魚一邊擠兌袁天罡,一邊裝模作樣的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孫子兵法》,搖頭晃腦的哼哼起來。
乾咳一聲,袁天罡提不起去喝那茶的勇氣,他苦笑道:「江師弟,你要知道,逐你出門,可不是咱們的意思。」
哼哼了幾句『不動如山』之類的話,江魚翻著白眼朝袁天罡點點頭:「沒怪您哪?只是,我江魚混了半輩子的江湖,這次可是丟臉丟大啦,天下人都知道我江魚是被開法堂廢了全部修為後趕出道門的,你叫我以後還怎麼在朝廷里混啊?我大哥李林甫的臉上,也沒有了光彩,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哪個不在背後戳我們兄弟倆的脊梁骨啊?江湖道也好,朝廷道也罷,大家要的都是一個面子,沒有了面子,我怎麼去做淨街虎的大哥啊?沒有了面子,我怎麼去做朝廷的侯爺、大將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