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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飛雪飄揚而下,落入那清水之中,在那略微帶著一層薄冰的清水上濺起了點點漣漪。清靜靜的水,白生生的池底,四周原木色澤的迴廊,鋪上一層厚厚積雪的屋頂,加上那灰濛濛的天,滿天白色的雪片,天地間似乎就只有那黑、白、灰三種色澤。
在那清水的上方,卻舞動著一團七彩的烈焰。兩道寒光揮出了丈許長的劍氣,逼開了方圓數丈的白雪,在那清水之上輕盈的舞動著。兩道寒光之間,一名身穿七彩長裙的矯健女子,正有如一縷幽魂,有如一縷風中的輕煙,腳尖輕點水波,好似天仙一樣在蜿蜒轉折,舞出了無盡的風華。天地似乎凝滯,只有那兩道寒光在縱騰,只有那一團烈焰在飄動,天地間沒有一點兒聲音,那一團烈焰中卻好似傳來無邊妙音。
極美的舞,極有力的舞,極張揚的舞,讓江魚想到了崑崙絕頂的狂風、草原上的雷電、數十萬奔騰獸群的滿是生機的舞。一舞而傾天下,一舞而痴絕芸芸眾生,江魚眼裡閃過一道青光,烈焰中近乎悽美的那張清水鵝蛋臉兒,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頭。這舞,這劍,這人,都好似來自於洪荒原野,匯集了洪荒天地靈氣而生的一抹精靈,讓江魚的心頃刻間沉浸了進去。
如果說張冰雲是那天地靈氣所傾注的一朵荒野中透明的蘭花,嫻靜而幽雅讓江魚想要去呵護和愛慕。那麼這正在劍舞的女子,則是那靈氣直接凝聚而生的生靈,充滿了自然空靈的韻味,更隱隱牽動了四周的自然氣息,讓江魚的自然之心隨之歡呼雀躍,隨之勃然而動。江魚再一次深深的看了這女子一眼,心頭一陣的激動,眼角兩滴淚水冉冉而下――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同類!一個天生而擁有自然之心的同類。而且,和江魚那能溝通天地山川萬般生靈的包容屬性不同的,這個女子,是充滿了生命張力張揚狂放更加傾近於燃燒的火焰的屬性。
按照望月一門的典籍記載,江魚這種包容屬性可以傳承望月的無上大道,而這種燃燒火焰的自然屬性,則天生為瞭望月一門的戰法而生,在那洪荒太古年代,擁有這種屬性的人,無不成為望月宗的護法,於一陣陣的生死搏殺中,將望月宗的凶名灑遍了洪荒那個久遠的年代。
「她就是那個公孫大家?」江魚吞了一口口水,呆呆的問身邊的風笑笑。
同樣呆呆的看著那一團烈焰般劍舞的風笑笑本能的應了一聲:「若是我沒弄錯,就只有她才是這種神仙般的人了。」
江魚點點頭,很是認真的說道:「若是我要勾搭她,要如何下手?」
風笑笑愕然看著江魚,他們身邊兩名錦袍少年眼珠差點沒瞪了出來,而附近兩個小小的隔斷中的幾名朝廷官員打扮的男子,已經異常惱怒的回過頭來,兇狠的瞪了一眼唐突佳人語出無狀的江魚。
舔舔嘴唇,江魚卻不理會其他人怎麼看他,他只是認真的點點頭,很認真、很認真,用那種可以殺死人的充滿凝重肅殺味道的口吻低沉說道:「她是我的,嗯,搶不走的。」
平白無故的,甚至讓江魚都感覺到荒謬的,他心頭升起了一種對於望月宗的最為深沉的責任感。也許是因為同性相吸的緣故,也許是因為芸芸眾生中碰到一個同類帶來的欣喜,也許是因為望月宗山門內,那無數的長弓上蘊含的寂寞氣息給他的心靈帶來的衝擊,不管是什麼原因,江魚知道,這個女子,他一定要讓她成為望月的門人。
甚至,這種突如其來的信念,都已經刻入了他靈魂的最深處。
江魚沒有察覺到,他丹田中那一把一直沉睡著的古怪木弓,正放出了淡淡的光芒,一抹晦澀而古老的神念,正和他的本心融合,在一定的程度上,更改了他的脾性。幾乎是在看到這劍舞的同時,他就從一名街頭的混混無賴,一名花營中仗勢欺人的營頭,一名未來很可能成為大唐朝紈絝子弟中領袖人物的宗室家屬,蛻變成他所應是的角色――望月一門如今僅有的兩名傳人之一!
那一抹江魚根本沒有資格去察覺到的神念,耗盡了最後一點精神力量,將江魚的靈魂進行了一次小小的修正後,那木弓再次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等待著江魚某一日有那能力將它自沉睡中喚醒。
江魚也從那種情不自禁的古怪狀態清醒過來,他本能的察覺到了四周幾股惡意的眼神,不由得運起罡氣朝著那幾縷眼神狠狠的回望了一眼,嘴裡低聲罵道:「看什麼看?魚爺我有什麼好看的?」那幾名身穿著圓領官袍,頭戴雙翅帽的男子一個個猛的捂住了自己突然劇痛的眼睛,手上茶盞紛紛摔在地上,清脆的瓷片碎裂聲驚動了這片迴廊上的所有人。
那一團舞動的烈焰突然停滯,那女子將手上雙劍並在一起反手握住,腳尖輕輕一點,已經滑過那一片清水,到了迴廊的出口處。看她那冷漠的表情,似乎就要離開。她也被那碎裂聲從她一種特有的心境中驚醒,有點意興闌珊的她,也懶得查看到底是什麼打擾了她這一場傾情之舞。
江魚一個滑步,繞開了兩名攔住他的錦袍少年,已經輕巧的到了這公孫大家的身前。他低頭看了看這女子,心中驚詫道:「好高的女子,竟然比我江魚也不過矮了一尺,尋常大丈夫,都沒有她這身量。」這公孫大家的身量雖高,卻是高挑纖細,身材卻比那尋常女子更加窈窕優美了三分,更兼她眉目如黛,三千青絲披散下來差點沒到了腳踝處,那種青靈出塵的風情,讓江魚忍不住當著她的面猛的讚嘆了一聲:「姑娘,你果然是美得沒有了天理。傾國禍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