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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莫沒有去理會陣里正在發生什麼,打定主意之後,他便毫不動搖。
身體內的傷勢對他影響很大,體內靈力運轉時多了幾分滯澀,從修煉《胎息煉神》之後,他很久沒有嘗到神識受傷的痛苦。但之前的兩戰,連他最擅長的神識,都無法倖免。
這便是跨越境界戰鬥的結果,哪怕藉助符陣之力,他依然不可避免地受傷。
可若只是單從表面來看,沒有人會想到他已經傷及經脈內腑。他的目光專注平和,清澈寧靜,沒有一絲雜念,指法雖然沒有之前那麼快若閃電,但也有如行雲流水,給人另一種美感。
天空中,五陵散人忍不住感慨:「此子必成大器!」
魏飛亦露出讚賞之色:「能以築基修為,擋下南門陽全力三劍,重傷宗銘雁,足以自傲!老天實在厚愛無空劍門,一韋勝,一左莫,百年無憂!」
不知為何,五陵散人突然嘆息一聲:「只可惜,生不逢時啊!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如此天賦,若夭折,委實可惜!」
魏飛哈哈大笑:「我卻與散人意見相左。正因他們天賦出眾,才更需磨鍊。亂世出英豪!沒有亂世,也難見英豪!」
五陵散人聞言,呵呵自嘲道:「魏老弟說得在理,老了,我果然老了。」
心中無雜念,無勝負之心,平和如一,左莫布陣的速度竟然不知不覺中大為提高。幾乎不用思考,材料便從指間滑過,法訣自然成形,圓融自如。
不多時,七十二子陣的天環月鳴陣竟然完成!
他怔怔地看著面前全部完成的大陣,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若有所思。
苦戰重傷,昏迷醒轉,心緒從激盪到平和。一開始充滿期待,強烈求勝,到希望破滅只求傷敵,轉而再到眼下專注無他物,無勝負之念,短短時間內,他卻仿佛經歷了許久。
他呆呆地立在陣中,有如泥塑,一動不動。
主峰之顛,韋勝和古容平之間的戰鬥依然在持續。
韋勝視野中一片血色,模糊不清。他渾身數不清的劍傷,流淌出的鮮血浸濕了衣裳,模糊面容,儼然成為一個血人!
許多觀看比試的觀眾此時都不忍心看下去,就連天松子都忍不住跑過來,問要不要停止比試。裴元然沒有停止比試,但他緊握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而不自知。
古容平也不好過,他身上有三道劍痕,三道劍痕並不深,但鮮血還在他胸口洇濕一大片。他的劍意依然和之前那般天馬行空,無跡可循,但是旁觀的眾人還是能夠輕易地察覺他的疲軟。
沒有人會覺得古容平實力不行,苦戰這麼長的時間,疲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古容平也知道自己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但是他沒辦法。在一個時辰之前,韋勝便已經遍體鱗傷,搖搖欲墜,可是一個時辰過去了,韋勝還是苦苦支撐。他仿佛隨時可能倒下,卻硬是沒有倒下。每次古容平覺得再加把力,就能打倒對方,可當他發力之後,發現除了在對方身留下一道劍傷,沒有任何收穫,對方依然能擋住。
沒等到韋勝倒下,古容平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陷入困境。
他身上的三道劍傷,便是佐證。
他的劍訣就仿若抽絲剝繭,布一張大網把對手困住,然後慢慢消磨對方力量,讓對手失去所有的空間窒息而死。他成功困住了對手,但是,對手卻沒有停止掙扎。
雙方陷入了僵持。對方的頑強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的靈力迅速地流失,他的劍芒也漸漸失去鋒銳,他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對手抓住了他的破綻反擊!
時間越長,古容平心中的恐懼越重。
韋勝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的野獸,更像沒有生命不知痛疼的符兵。劍芒從他身上掠過,除了能聽到他的悶哼,除了能看到飛濺的鮮血,再也看不到這對他有任何影響。
獵人與野獸之間的戰爭,獵人漸漸失去優勢。
左莫的符陣流,讓眾人感到華麗眩目,讓人感到意外。而韋勝與古容平的這場戰鬥,卻讓眾人感到震撼,來自靈魂深處的震撼!
時間一點點流逝,議論聲越來越小,許多人眼中的不忍也越來越濃重。
看著一位渾身都是鮮血的血人一聲不吭,狼狽地戰鬥著,苦苦掙扎著。飛在空中的身形搖搖欲墜,渾身流淌的鮮血滴嗒滴嗒從空中灑落。
沒有人還有說話的心情。
雖然韋勝還沒有勝利,但眾人眼中,只有這個渾身鮮血的身影。
松濤閣的戰鬥還在進行。天環月鳴陣吸引了絕大多數高手,讓許多人歡呼鼓舞,很多人以為,他們進入前十的戰鬥將大增。然而,事情的發展,和他們想像的完全相反。
沒有了高手的震懾,許多原本打算隱匿身形的修者失去壓力也失去耐心,他們不再躲在角落,廝殺反而變得更加激烈。
但是,沒有人敢靠近天環月鳴陣,也沒人敢靠近主峰。
天環月鳴陣就像一隻神秘的妖獸,張著血盆大口,沒有人知道裡面究竟是什麼情況。而主峰兩人那場慘烈的戰鬥,讓松濤閣內凡是目睹的修者,感到恐懼,深深的恐懼!
就連松濤閣內的評師們,他們的注意力也全都在這兩處,恨不得其他所有的戰鬥全都立即結束。
左莫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一個巨大的灰色氣泡里,他上下左右,充斥著奇特的灰色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