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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安氏故宅,你不去看看?”

    平戡忽然說話了,他聲音低沉,嘶啞依舊,斜靠在門邊上,目光已然溫和了許多。

    梁拾女一驚,這才把心思收回,又認認真真地環視一遍這個小小的院落,雖不是多麼氣派,也不是小門小戶能有的。安氏到底是十八勛舊之一,底子厚。

    她推開了平戡倚靠著的那扇大門,一股腐臭的味道撲鼻而來,令人掩鼻皺眉。裡面橫七豎八地放著各種物什,像是經歷過一場浩劫,更因為天色漸黑,而添加了詭異之感。

    梁拾女邁出了第一步,一腳踏下去,便是一個深深的足印,揚起一波灰塵。那房屋深處,半破的帷帳輕輕搖晃,許是在黑暗的地方,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

    她猶豫了,一隻腳邁入其中,一隻腳還停留在門檻外,就這麼保持一個不那麼舒適的姿勢,心裡發毛。

    平戡和拾女保持著距離,他向一旁退了一丈,半倚著一扇破窗,手裡拿著利刃,警惕地辨別著周邊的動靜。

    院子的正門外傳來不尋常的腳步聲,接著,兩個黑衣武士翻牆而入,看到平戡二人時,立刻大喊:“在這裡!”  

    平戡神色一凜,箭步上前,一下子將最近的一個武士砍倒,反手一刀,又砍傷了另一個武士。他雖受了傷,動作仍敏捷。

    “快走!”

    平戡向梁拾女低聲命令道,他不顧拾女的反抗,將她架著放到了另一側的牆上,“你走,我斷後。”

    梁拾女看著堅決的平戡,又見數個黑衣武士一一翻牆進入院子裡,便知形勢危急。眼見平戡回去與那些人纏鬥在一起,她終於扭頭,瞧著牆的另一邊,是條巷子。她鼓起勇氣,跳了下去。

    落地的時候,腳上傳來難以忍受的痛,她輕呼一聲,扶著牆慢慢站立起來,牆內的打鬥聲依稀可辨。她咬咬牙,邁開步子艱難地往前走。

    天已經完全黑了,巷子裡也是黑漆漆的,只能勉強辨認道路。拾女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子,便來到街道上。

    洵都有宵禁,晚上的街道靜悄悄的。然而,今天卻有一隊武士在搜索著,他們看到了拾女,便大聲喝問。這個時候出現在這一帶,自然值得警覺。

    拾女心想不好,趕緊回身鑽進黑漆漆的小巷裡,拼了命地跑。後頭的武士緊追不捨,同時大聲吆喝。  

    跑過了幾個巷子,中間還跌了一跤,拾女氣喘吁吁地到了另一條街道外面,然後就撞上了另一隊武士。她往後退,便聽到追兵的聲音,前有狼後有虎,這情形,怕是跑不掉了。

    八月十九日,莊黽來到洵都城裡最大的監獄,同行的除了他的副手,還有典獄官。

    走下一級又一級台階,經過一個又一個獄卒身邊,終於來到昨晚抓獲的犯人面前。那是個女犯,被懸空吊著,渾身是血,現在已是昏迷不醒。

    “按您的吩咐,審了一夜,什麼也沒問出來。”

    典獄官小心翼翼地稟報。

    莊黽淡淡地瞧了一眼那女犯,漫不經心地道:“如果她真的一無所知,那就可以解釋了。”

    一旁的副手道:“到底是勛舊子弟的後人,有些骨氣也不一定。咱們再審審,說不定就有收穫。”

    莊黽白了副手一眼,“你確定,不會把人打死?”

    副手不敢做聲了。

    “既然烙印是真的,有沒有梁拾女這個人就不要緊了。”  

    “想辦法傳遞消息,讓平戡明天晚上過來救人。”

    莊黽繞著那具被吊著的身軀走了一圈,吩咐道。

    “大人,那小子藏的可深了……”

    副手面露難色。

    莊黽瞧著自己的副手,慢慢道:“你以為,平戡有多厲害?沒幾個同黨,他能活到今天?”

    副手豁然開朗。

    莊黽又向典獄官道:“找個大夫,給她治傷,別弄死了。”

    典獄官賠笑道:“小的一定盡心盡力,辦好這件事。”

    當晚,平戡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刻與梁拾女親生父親的舊部羅僉商議。

    “這是個圈套。”

    羅僉這樣斷定,他面色凝重地坐著。

    “是不是圈套,不要緊。重要的是,那個人值不值得我們去冒險。”

    平戡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再次死裡逃生的他,更加冷峻了。  

    羅僉眼珠子轉了轉,“咱們再商議商議。”

    平戡冷冷道:“我到了今天這地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她是你舊主唯一的血脈,無論如何,都該救回來。”

    羅僉道:“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只是,裔昭不死,我絕不甘心。”

    他拳頭重重地捶在桌子上,濺起一堆木屑。

    平戡道:“裔昭不是非死不可的人。”

    他看到對方神色變了變,立刻補充道:“我們已經盡力了,對得起枉死之人。”

    聽了這話,羅僉那剛剛握緊的拳頭又鬆了下來。

    “為了虛無縹緲的復仇計劃,我們已經犧牲太多人。我希望,這件事能在我們手上結束。”

    平戡語氣淡淡的,他那嘶啞的聲音帶上了凝重之感。

    過了許久,羅僉才道:“這樣吧,我帶人去救那孩子,你去裔昭私邸放一把火。”

    他的語氣變了,有一絲認命的感覺。  

    “這是我最後一次刺殺裔昭。”

    平戡攤開了一幅地圖,緩緩道:“把整件事,從頭計劃一遍。”

    八月二十日,夜色朦朧。

    羅僉帶著傷痕累累的梁拾女在洵都城內奔逃,追兵似乎被甩掉了。

    “你是誰?”

    被人背在背上的梁拾女睜開了眼,氣息微弱。

    “我是你父親的舊部,叫羅僉。”

    羅僉如是回答,他的語氣就像老僕人對幼主說話。

    梁拾女突然重重咳嗽幾聲,一時幾乎喘不上氣來。

    “先放下來。”

    羅僉忙命令將梁拾女放到地上,幾個忠心耿耿的護衛圍成一圈,警惕地觀察著周圍。

    “小姐,您可還好?”

    羅僉一邊幫她順著氣,一邊拿出一粒藥丸給拾女服下。

    拾女休息了一會兒,又服了藥,慢慢緩過來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趕緊離開。”

    羅僉扶起拾女,把她扶到另一個護衛身上,背起,繼續快速前行。

    走過好幾個小巷,穿過好幾條街道,這時,迎面撞上了一隊巡邏的武士。

    “你們是什麼人?”

    對面的武士大聲喝問。

    “快走!”

    羅僉命令道,一行人迅速竄入黑暗的小巷子裡。武士們在後面追趕著,同時呼叫更多武士。沒過多久,羅僉就發現自己一行已經陷入重重包圍。

    “你帶著小姐先走,我們斷後。”

    羅僉向那個背著拾女的護衛命令道,自己領著剩下的護衛擺出迎戰的姿勢。拾女還想說什麼,那護衛已經背著她飛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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