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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黽回去以後,立刻向屬下們下達命令。他的前任便是栽在這個平戡手裡,他可不願重蹈覆轍。

    而同時,做了幾個月乞丐的梁拾女換上了新衣服,不過稍稍打扮一番,便已光彩照人。

    “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梁拾女吃著中年男人帶來的食物,躲在角落裡發問。

    現在,她已經熟悉了對方的容貌,也不會因為那嘶啞的聲音而感到彆扭。

    中年男人仍瘸著一條腿,倚著牆立著,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方。衣服、食物都是他給梁拾女帶的,梁拾女自然想不到:一個大男人如何懂女孩子的心思?

    “你不是乞丐。”

    梁拾女聽了,竟有些惱怒。她本就不是乞丐,誰又想當乞丐?如果不是為生活所迫,她才不會四處流浪,最後來到洵都這個地方呢。

    可是,對方說的很認真,那認真的態度令梁拾女心生疑竇。

    “拿著。”

    忽然,中年男人扔給梁拾女一包東西,硬邦邦的,很有些分量。梁拾女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包碎銀子——她從未見過這麼多錢。

    “帶上它,離開洵都。”

    中年男人目光冷峻,不容反駁地說道。

    梁拾女先是震驚,繼而惱怒,她想大聲質問:你知道一個人帶著這麼多錢會遇到什麼嗎?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只是問了一句:“你把我當成什麼?”

    “就算洵都不是我等小民該來的地方,你要趕我走,也得有個理由吧。”

    中年男人面無表情,許久才說:“想要活命,就走。”

    這自然是個無比恰當的理由,可膽子肥了的梁拾女就是不接受,她就想問出個所以然來。

    “我平白無故受你的恩惠,又平白無故地逃亡,這是什麼道理?你說……”

    梁拾女把碎銀子丟到一邊,吃了一半的食物也放下,支撐著柔弱身軀與中年男人對峙。

    要說服梁拾女,也許不是很艱難的事。中年男人只是看著這個佯裝強大的倔強女子,久久不發一言。

    當晚,中年男人失蹤了。

    至於他是怎麼失蹤的,梁拾女又是怎麼發了瘋似的滿大街尋找的,在此就不贅述了。這一天對於梁拾女而言,簡直是跌宕起伏的一天。

    次日,即八月十八日,梁拾女走在街頭,她依舊不死心。

    今天街上的氣氛不一般,一隊武士手持畫像四處尋人,拾女見了,心下一慌,趕緊避入最近的小巷裡,又轉了幾個地方,便不知到了哪兒。

    轉了第三個彎,拾女看到了血,然後是一個人,一個熟悉的背影。

    對方意識到有人靠近,正好回頭對上拾女的目光,這不是拾女正在漫天滿地尋找的中年男人嗎?

    “是你!”

    拾女驚呼起來,她小跑過去,看到中年男人滿身的血,嚇了一跳,急急地問:“你怎麼弄成這樣?”

    “不關你的事。”

    那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力,又無比決絕。

    “你走。”

    梁拾女的脾氣立刻上來了,她不顧對方的反對,提出要去買些藥,囑咐中年男人不要亂跑,便自作主張地去了。

    好在附近就有一家藥鋪,拾女想著幼時是如何處理這類事情的,便向藥鋪提了想要的藥,還強調要最好的。待她尋著記憶中的路回去時,除了地上的一灘血跡,哪裡還有人影?

    “啊!”

    一聲輕呼,拾女趕緊回頭,便看見滿身是血的中年男人擰著一個人的脖子,那不是藥鋪里的小夥計嗎?

    梁拾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覺無顏面對,悄悄低下了頭。

    “跟我來。”

    中年男人卻並未計較此事,而是領著拾女到了一間破舊的屋子,搬開角落裡的雜物,一個可容納單人爬過的洞口便出現在那兒。

    “爬過去。”

    中年男人冷冷地命令道。

    拾女生怕自己先過去,對方便從另一個地方跑了,因此猶豫著。

    “快呀!”

    猶豫許久,拾女才終於在對方的怒號下慢慢地匍匐著身子,鑽過那個洞。等她立起身子時,展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廢棄的院子,雜草叢生。

    中年男人倒是很快爬了過了,他搬過洞旁的一塊大石頭把洞口堵上,又弄了些雜草蓋住。

    “這是什麼地方?”

    拾女環視四周,終於發問。

    “你要的答案。”

    中年男人的回答很簡單,他一隻手捂著傷口,似乎還在緩慢滲血。

    拾女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她不追問什麼答案,而是根據以往的經驗,把中年男人扶到一處乾淨地方,幫他處理傷口。

    中年男人也不避諱,他對藥理的了解顯然勝過拾女。

    “這是……”

    看到對方手臂上那難看的疤,以及那疤所在的位置,拾女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中年男人。

    現在那張臉雖然醜陋,輪廓還是很好看的,可以想見從前的樣子。這時候,拾女忽然發現一個問題:那張臉上和手上的傷疤,似乎是同一種手法造成的。

    “為了行事方便,把烙印抹去了。”

    中年男人淡淡道,仿佛在說著什麼稀疏平常的事。拾女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得多大的勇氣、多狠的心吶!

    “事已至此,我可以告訴你全部真相。”

    簡單處理好傷口,中年男人倚靠在門檻上,對拾女說到。

    “我叫平戡。平叛戡亂,就是這個意思。”

    他語氣淡淡的,緩緩說起了陳年舊事,拾女聽著,被帶動了情緒。

    “你的名字,安怡徽,是你親生父親取的。”

    平戡看拾女的目光忽然變得溫和了,“你是他唯一的女兒。”

    拾女的心忽然變得很痛,她第一次聽說了自己的身世,立刻被吸引其中,對那些往事感同身受。活了十幾年,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誰。

    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她回到了洵都,回到了這個傷心之地。

    “那個烙印告訴所有人,你是一個流放罪人。只要被抓住,就是死。”

    所以,你要把自己手上的烙印用同樣殘忍的方式抹掉。拾女想起那天晚上偷聽到的對話,忽然明了。

    “你要做一個刺客?”

    平戡看著拾女,像是看著一塊木頭。

    ☆、洵都十日見聞(三)

    以暴制暴當然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然無路可走時,又有什麼好辦法呢?說實在的,平戡的做法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他不過實在報復。

    梁拾女看著平戡,許是因為受了傷,他身上那股子戾氣更明顯。也許,他曾經是個翩翩公子,只是在手臂上留下永遠無法消除的印記後,他才成了現在的模樣。

    平戡把臉歪過去,不看梁拾女,他似乎陷入痛苦之中,在那兒沉思。

    這一天的太陽西墜,晚霞看起來那麼美麗,卻終究不可能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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