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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較喜歡別人稱呼我為命運的指引者。跟我來吧。”黑衣女人順手挽住她的胳膊,將她帶進旁邊不遠處的小帳篷內。
帳篷里很暗,當門帘放下後更是漆黑一片,只有方桌中央的一隻水晶球,散發出幽幽的藍光。
“請坐。”黑衣女人盤膝在桌對面坐下,隔著水晶球,她的眼睛仿佛也被渲染成了幽藍色,神秘而詭異。
“你會占卜些什麼?”
“什麼都可以。你的壽命,你的未來,你的希望……一切的一切,我的水晶球都可以告訴你,並且,幫你實現。”
“那麼神奇?”這還是雛第一次遇見女巫,心裡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雖然彼臨並沒有禁止她與通靈人士接觸,但平常和他在一起時,總是沒機會碰到這類人。她早就聽說水晶球具有不可思議的魔力,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親自嘗試。
“當然。來,把你的手貼到這兒……”柔軟暗啞的嗓音像調了蜂蜜的巧克力,誘惑逼人。雛依言照辦,將雙手貼到水晶球上,渾身驀然一涼,她被嚇了一跳。
女巫呵呵的笑:“別怕,這是正常現象。現在,告訴它你想問什麼,什麼都可以。”
問什麼好呢?壽命嗎?彼臨說過,她是永恆的,那麼也就無所謂死與不死;未來嗎?如果提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連驚喜和意外都沒有了,日子豈非更加無聊?怎麼辦?她對水晶球充滿好奇,可面對它時,她居然都沒什麼問題可以問。
看出她的迷茫,女巫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聲音變得更加軟:“你甚至還可以問問它,你命定的戀人是誰……年輕女孩都對這個感興趣的,不是麼?”
“戀人?什麼是戀人?”
“……”女巫無語了一陣子,然後回答,“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你愛他,甚至勝過愛你自己。”
雛眨動著長長的睫毛,彎起唇角笑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還用的著說麼?當然是彼臨,也只有彼臨。“好吧,那我就試試吧!”她捧起手中的水晶球,滿含感情的輕問道,“請你告訴我,我命定的戀人是誰?”
水晶球的藍光徒然亮了十幾倍,放she出圈圈光暈,將整個空間都染上了一層幽光,在幽光中,球心顯現出一個男子的身影,頭戴皇冠,額套聖蛇浮雕,頷留長須頸圍項圈。儘管他眉眼模糊看不清晰,但從著裝打扮上看,很明顯不是彼臨。
雛猛的站起來,怔怔的望著水晶球,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不是彼臨?怎麼可能不是彼臨!這個人又是誰?
“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她的聲音開始發顫,手也跟著發抖,“不准,不可能,不是真的!我不信……”
“看的出你很失望,但是,水晶球是不會說謊的。”女巫搭住她的右手,她身上傳來一股令人安定的溫柔力量,使緊張感慢慢消失,雛怔忡了一會兒,疲軟坐下。
“他是誰?”
“他?”女巫瞥一眼已經黯淡了的水晶球,“不知道。即使是水晶球,也無法完全解讀命運。”
“那怎麼找他呢?”
“不用著急,既然是命定的戀人,遲早會遇見的。”女巫在說這些話時,手依舊覆在她的右手上,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握的更緊了些,“再讓我幫你看看手相吧。要知道,手上的紋路通常也暗示著一個人的命運。”
說著將她的手翻轉,喃喃自語:“瞧啊,多麼漂亮的手,真讓人艷羨。孩子——”
“嗯?”雛依舊沉浸在水晶球的預言所帶給她的震撼中,渾然不覺女巫的眼神一下子變了,變得無比炙熱,如同火焰在燃燒。
“把你的美麗給我好嗎?我親愛的——精靈。”幾乎是話音剛落,女巫就猛地低頭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雛頓時驚呼,想要推開她,但左手裡的水晶球再度變亮,讓她無法動彈,只能僵直的坐在那裡,感覺血液源源不斷的從身體裡流出,被那女巫盡數吸掉。
巨大的恐懼感籠罩了她全身,面前的女巫抬起眼睛,那雙眼睛在藍光的映襯下竟泛呈出鮮麗的紅色,就像血的顏色。
這個人想要她的美麗?她是怎麼看出她的身份的?精靈如果失去了血液,會不會死?她好害怕,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情?
“救……救、救我……”她張開嘴巴想求救,但聲音卻好象全都擠在了胸口,只能發出幾不可聞的幾句嗚咽,“救救我,彼、彼臨大人……” 就是這種感覺!
他不會弄錯,是她,她在附近!
彼臨在人群中飛奔,追著那抹已經尋找了千年的熟悉氣息,到了一間石屋前。辱白色的土坯牆、棗椰樹葉蓋著的屋頂、屋外搭著葡萄架、牆角還放了幾隻陶土的蓄水罐……無論怎麼看,這都只是幢平民的屋子,但屋子前卻停了一輛貴族才配擁有的牛車。
房門緊閉著,偶爾有女子的嬌笑聲從門fèng里飄出來,彼臨就那樣站在門口,一隻手已經伸出去準備推門,卻又遲疑的僵在了半空中。
會是她嗎?會是她嗎?會是她嗎?
如果不是,最多不過是又一次希望過後的失望,他早已習以為常。最起初時,每回以為找到但後來卻發現不是,氣苦、憤怒、悲痛、耿耿於懷;到後來,逐漸變得麻木、淡然、一笑置之、接著找;再後來,尋找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像喝水睡覺一樣簡單,不見得是生活必需,只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接近於普通人類。
千年尋覓,他已習慣,他已不報希望,不存在幻想,之所以堅持著沒有放棄也許只不過是因為此生寂寞,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可命運真喜歡玩弄人,終於在最意外的時刻里讓他毫無準備的感覺到她的存在。
是她,沒有錯,她就在這道門後面。
歐若拉,他的千年追尋,千年執著,一半的生命,毀滅的幸福,曾經崩潰了的信仰……她就在門後,終於找到了……
彼臨眼中流露出很複雜的思緒,多少前塵舊事撲面而來,令得雙手都開始顫抖,推與不推,竟成了異常艱難的抉擇。
他看著自己顫抖的手,心中不禁泛起淡淡嘲諷:原來我也有這樣害怕的時候,果然,歐若拉,你仍是我的死穴。
彼臨深吸口氣,下定決心不再猶豫,手指已貼上門板時,一道寒流突然滑過心間,他聽見了雛的求救聲:“救、救我……”
雛出事了!幾乎是想也沒想,他立刻轉身,朝聲音來源處回奔。
“救……救命……”血液和力量的流失使眼前的世界都開始搖晃伸縮,雛的瞳孔開始渙散,默默的想,她大概是要死了。
原來所謂永恆的生命,也是會結束的。
但是,她不想死啊!她還要去加勒比海看海鷗,還要去喜瑪拉雅看雪山,還要去南極看企鵝……最最重要的是,她還要和彼臨大人在一起!她不要離開他,不,不要!
“放、放開我!”她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拼命將手裡的水晶球擲出去,球身撞上地面,哐啷碎裂。女巫一驚,抬起頭來,就在這時,一道白影閃過,鮮血猶在唇邊滴淌,人已啪的倒了下去。
雛頓覺整個人一松,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軟軟朝後栽倒,一隻手及時伸過來,在半空中接住了她。微微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彼臨頗顯焦慮的眼睛。
她悸顫,身軀依舊在發抖,眼前的一切,因發生的太過突然,反而不像是真的。這,不是幻覺吧?
彼臨的拇指輕摩過她右腕上的齒痕,傷口開始迅速癒合,她的手腳原本是冰冷的,但現在卻重新變得溫暖起來——這是真的,不是幻覺。
她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哽咽:“彼、彼臨大人……我好害怕……”
“沒事了。”他動作輕柔的將她抱起來。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巫,問道:“她死了嗎?”
“沒有。不過她大概得這個樣子躺上個一年半年了。”
“她為什麼要殺我?”
“她認為吸食了精靈的血液就能永遠保持青春美貌。”彼臨看一眼已經昏死過去的女巫,輕哼說,“但顯然用錯了方法——也找錯了對象。”
“可是,她是怎麼知道我是精靈的呢?大人不是說人類是看不出我的身份的嗎?”
彼臨唇角微揚,異常緩慢的重複了一遍:“是啊,她是怎麼知道的呢……”說著,目光望向帳篷某個角落,陰冷一笑。
兩秒鐘後,他收回目光,柔聲說:“我們走吧。”
他抱著她走出帳篷,門帘落下的最後一刻,雛看見地上的水晶球碎片,不安的感覺再度升起,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繼而抱緊他。
察覺到她的微妙反應,彼臨揚眉:“怎麼了?”
“大人,我剛才以為自己要死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將臉藏入他懷中,依戀深深。此刻抱著她的這個人,是這個世界上她最愛,也是唯一愛著的人,她怎麼可能愛另一個人勝過他呢?水晶球的預言是不準的,對,肯定是那個女巫搞的鬼,她既然想設計她,就自然不會好心的真幫她占卜。球心那個男子的出現只不過是為了讓她震驚,失去防備,然後好吸她的血罷了。
那是假的,絕對是假的!
彼臨輕撫她的頭髮笑笑說:“傻瓜。”想了想,又從懷裡取出一把只有手指大小的袖珍匕首,刀刃薄如蟬翼,在陽光下是完全透明的。“這把匕首的名字叫做魔鏡,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他低念了一句咒語,匕首很快鑽進雛的左手食指,隱沒不見。
“它在你的身體裡了,永遠不會遺失。當你遇到危險時,只要說一句‘碎裂,我的魔鏡’,它就會飛出來保護你。”
雛看著自己毫無異樣的手指,驚喜蓋過了恐懼,雙眼放光的說:“我可以現在就試一下嗎?”
彼臨把她放下,然後在她額頭彈了一記,帶著三分寵溺三分嚇唬三分嚴肅的口吻說:“你如果抱著玩玩的心態對待它,到時候它對你不忠誠了可別怪我。”
雛果然被他嚇到,捂住額頭緊張的問:“怎麼它也是有脾氣的嗎?”
“當然,有靈性的東西都有脾氣。所以,好好對它吧,它會保護你的。”彼臨拍拍她的頭,邁步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