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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他忽然邁了步,似乎要走。儀萱正站在他身前,看他這般,慌忙退了幾步。也是這時,她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他似乎看不見她,也聽不見她的聲音。
她的心一沉,無法思考更多的事,伸手就拉他的手腕。那一瞬,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神色驟變,眉宇間剎時凝上了殺氣。他不假思索,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擰。還不等儀萱反應過來,她已被他摔在了地上。
不是有傷在身麼?這個力氣是怎麼回事?!她錯愕難當,一時間連疼都忘了。
蒼寒顯然沒有收手的意思,將她摔倒後,又起一拳,直擊向她的臉。儀萱猛然回神,身子一扭,避開他的拳頭。眼見自己腦袋旁的糙地被擊出一個小坑,她登時怒了。
“搞什麼啊!我怎麼你了?下這種手!”她忿然喊著,掙脫他的鉗制,翻身站了起來,“別以為你是病人我就不敢打你!”
她言出必行,如此說完之後,直接起掌,攻向了蒼寒。蒼寒顯然無法判斷她的攻擊,被她輕鬆地擊中了胸口。這一掌其實也沒用幾分力氣,不過是為以牙還牙。儀萱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腳下一拐,將他摔倒在地。
“怎麼樣,還來麼?”儀萱拍拍手,挑釁一句。
蒼寒撐起身來,蹙眉咬牙。他無法判斷對手的位置,能做的只有全力自衛。那時那刻,他能使出的招數只有一個……
儀萱看他遲遲不起身,正擔心自己是不是用力不當摔傷了他,卻見一股黑氣從他身上瀰漫而出,如影般將他籠罩,染出森郁邪戾。
魔氣?
儀萱有些慌了。但凡仙家之地,皆有淨化魔氣之能。魔物若置身其中,皆會被靈氣所傷,日益耗弱。他的魔氣能有何作為?何況這魔氣本就傷他身體,如今他還這麼不要命地使出來,豈不是自殺一般?
都怪她意氣用事,怎麼就將他逼到這個境地!
可如今他看不見也聽不到,她到底該如何才能讓他知道她的身份,讓他鎮靜下來?
她退開一些,苦苦思考。突然,一道靈光閃過,讓她頓生笑意。
易水庭有一門法術,名喚“鏡映”,能將他人所受的傷害,轉移到自己身上。若他能夠感覺,這個法術,一定能讓他明白的。
儀萱思定,喚回了高懸的寶鏡湛露,重起咒法,持鏡沖了上去。靠近他的瞬間,魔氣如刀般割過肌膚。儀萱忍著刺痛,並不退卻。
感覺到有人靠近,蒼寒微露了一絲驚惶。但很快,那絲驚慌被掩在了嚴酷之下,他斂眉,出手攻擊。
儀萱見狀,出手拆招。說起來,論武藝道法,她從來也不是蒼寒的對手。但如今,再不是對手,也得勝過他才行!
他的攻擊,被她勉強卸去。這般失利,讓他愈發心怯。出招之間,多了慌亂,竟露了空隙。儀萱豈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她抓住那破綻,毫不憂鬱地將寶鏡摁上了他的心口,令道:“湛露!鏡映!”
霎時,他所受的傷痛移轉到了她的身上,迫得她悶哼一聲。她的“鏡映”之術並未到家,能轉嫁的傷害還很有限。但僅僅是如此,她已覺得無法忍受。糾纏在心脈的疼痛,灼燒肉體的高熱,糾纏成深濃而劇烈的苦楚,不容人有片刻解脫。
她顫抖著,強忍著自己想要收回法術的衝動。抵在他胸口的手,堅決非凡。
終於,魔氣開始緩緩消褪,他似乎平靜了下來。她知道此法成功,正歡喜之時,他抬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莫名的戰慄,從手背一路竄進心頭。她的身子一僵,忘了痛楚,也忘了收法。
他的神色已然平和,眉宇間再沒有殺氣。他握起她的手,移開了她抵在他胸口的寶鏡。鏡映之法旋即解除,痛楚一消,她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氣,放鬆了下來。
然而,還不給她好好喘息的機會,他的身子頹然前傾。她慌忙扶住他,勉強站穩,沒被他壓倒在地。
他的身子頹軟,似乎已經使不出力氣。不定的喘息,讓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微燙的呼吸灼在她的頸側,引她憂心。
儀萱嘆口氣,無語望天。
不管怎麼說,比起對他抱怨,幫他療傷才是當務之急……
作者有話要說:看完本章,相信大家一定能明白,我所謂的“神發展”了吧~~~哦呵呵呵~~~
誰說一定要有醫生才能治病的?
閒雜人等推開,現在是夫妻野外生存時間~[大霧……]
咳咳,下章看點:
海倫凱勒你們都懂的!
☆、五
“師兄你在殛天府都吃了些什麼?”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儀萱正架著蒼寒萬般艱辛地走向一處山泉。因為脫力,蒼寒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儀萱的肩上,著實讓她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挪到了水邊,剛要下水,蒼寒卻在接觸到水面的瞬間瑟縮了一下。寒涼的泉水似乎喚醒了他的意識,他一時間警覺起來,不再向前。
“難道還怕我害你不成?”雖知道他聽不見,儀萱還是如此抱怨了一句。她嘆著氣,掰開他的手,在他掌心慢慢寫下“天一玄水陣”五個字。他花了些時間才明白,而後便點了點頭。
他輕輕推開她,離開她的攙扶,自行步入泉中。眼看他步步踉蹌,儀萱卻也沒再上前攙扶,只是靜靜地站在岸邊。直到走到水深之處,浸沒了大半身子,他停了下來,她也跟著鬆了口氣。
“真是的,都這種時候了,還逞什麼強……”她一邊說,一邊取出寶鏡,浸入水中,做法起陣,道,“玄冥化鏡,澄映大幽。滌瑕盪穢,扶正除邪。湛露,玄水!”
鏡生明光,照徹淨水。微瀾起時,映得滿谷粼粼,如夢似幻。泉水輕輕拍打著他的身體,動一片泠泠的輕響。
照理說,天一玄水會沁入肌骨,淨化魔氣,那過程當是痛苦難忍才是。但自始至終,蒼寒都很平靜。那種平靜透出的隱忍剛強,讓儀萱有些難過。
半個時辰之後,治療結束。儀萱收了陣,正猶豫著要不要下水扶他。他卻已如先前一般,默默地走了上來。
清冷泉水,將他完全濕透。單薄衣衫,貼著肌膚,不斷地滴著水。早春尚寒,山風料峭,他傷勢不輕,如何能經得住?
眼見他臉色蒼白,不住發抖,儀萱忙道:“啊,我去生火!”她說完,轉身就走。沒走幾步,卻又折了回來。她也顧不得尊重他的驕傲,直接扶上他的手臂,拉他到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又解下了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在這等我?”她一邊說,一邊在他掌心糙糙寫了個“等”字。估摸著他能明白,她也不做更多的解釋,起身就走。
這時,他卻拉住了她的手,開口問道:“你……是誰……”
儀萱著實嚇了一跳。他的聲音雖沙啞喑澀,但咬字卻無比清晰。她忙轉過來,蹲下身問他道:“你能說話?”
他並不回答,顯然還是聽不見。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一遍:“你是誰?”
儀萱猶豫了片刻,才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下自己的名字。
橫平豎直,撇舒提揚。鉤劃曲折,點重精神……這兩個字,她從未寫得如此認真。
最後一橫寫罷,她的指尖還停在他的掌心。她不知他能不能明白,卻也無意再寫一遍。她看了看他,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便在這時,他開了口,聲音裡帶著瞭然的無奈:
“儀萱。”
只這一聲,儀萱的臉一下子發起燙來。她放下他的手,起身道:“總之你先等著!”
她如同逃跑般迅速離開。心跳,早已不安,鼓動慫恿著。她長嘆一聲,狠狠罵自己道:“只是被叫一聲名字,要不要高興成這樣?!”
總算,“正事要緊”這個念頭將她所有奇怪的心緒按捺。她以寶鏡照明,四下尋找可用來生火的東西。她拐過一片山石,忽見一片蒼翠綠色。這山谷中,竟有一大片竹林。蔥鬱修茂,生機盎然。她大喜過望,拾了一些乾燥的竹枝。又取了佩劍,斬斷了一根碗口粗的竹子,切出幾個竹罐來,權作鍋碗之用。她又想著光是竹枝只怕生火不易,便俯身揀些枯竹葉。便在她抓起了一大把葉子之時,一塊碎木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凌雲車?!——她立刻判斷出這碎片的來處,忙拋下了手裡的東西,循著碎片找去。果然,竹林深處,凌雲車壓斷了一片修竹,殘骸四落,滿目狼籍。心疼可惜,此時也顧不上了。儀萱快步上去,尋找著有用的東西。所幸,行李都擺在車上,如今正散落在周圍。沒費什麼功夫,衣裳毛毯並乾糧藥劑便都找齊了。儀萱找了塊布巾,抱起這些東西,又回到先前的地方,拾起竹枝和竹罐,這才匆匆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