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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能被主上相中,果然非同一般。我也得拿出些本事來才行。”男子輕笑著,雙手平抬,令道,“墨蝕!”
一聲令下,掀起黑水,卷向蒼寒。若是近戰,蒼寒還可憑聲音氣流來判斷招式,但如今這招“墨蝕”,既無能感受的溫度,又無確切可辨的聲音,他不得已陷入了劣勢。偏在此時,體內魔種再次躁動,那股張狂的力量衝撞激盪,似要破體而出一般。他耐不住這強大的衝擊,跪下了身去。沒有攻擊之力,他只好堅守。他勉強起了鏡界,將那腐蝕萬物的黑水隔在界外。
那男子漆黑的面龐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里的笑意卻明顯無比。那神色,是擒住獵物的鷹隼,滿滿的勝券在握。
魔氣愈加猖狂,讓蒼寒有些力不從心。他忽然明白了那男子的用意,這腐蝕之術並非是殺敵之技。既然要奪肉身,用這種招數未免太欠考慮。這魔物的目的只有一個:逼他以法力與他相抗,將魔種不斷催化,而至侵吞神智,最終任他擺布。
要麼腐朽,要麼淪喪……此時此刻,他已沒有選擇。
這時,儀萱恰好趕到。看到眼前情況,不禁驚駭。那漆黑的東西,依稀有著人形,想來是妖魔之流。眼見蒼寒身陷險境,她忙上前去,想要相助。
“喲,又來一個送死的。”那男子看到儀萱,輕輕一笑。
聽到這句話,蒼寒有了一瞬分神。他很快分辨出儀萱的腳步聲,努力穩住術法,沖她喊道:“別過來!”
儀萱聞言,定住了步子。急躁和擔憂之心,因這一句話有了些微冷靜。沒錯,過去又如何?她無鏡無劍,根本助不了他……
突然,那漆黑的影子一晃到了她身前,隨之而來的,是疾打而下的黑雨。儀萱慌忙退避,卻已來不及。腐蝕帶出劇烈的痛楚,讓她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這一次不是幻身啊……”那男子笑意輕佻,攻擊繼而連三,“先前不是挺厲害麼?怎麼不還手?”
儀萱勉強避讓,卻毫無招架之力。先前在真虛幻陣中攻擊她的魔氣,恐怕就是此人。她早該料到這魔物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此地是靈氣擴散之地,真虛境內的魔物也可任意來去。都怪她太大意了。
蒼寒聽得這些動靜,急急斥道:“儀萱,為何不開鏡界!”
儀萱聽他這句話,也無暇回答。那魔物的攻擊越來越密集,她的身上已被黑雨灼傷多處。但她也隱隱感覺到了,他似乎並不想馬上殺她。這般貓戲老鼠,不過是為了折磨她。
蒼寒許久不見她回應,又察覺不到她的鏡界,心中愈發急躁。心緒一動,魔種亦動,那強大的衝擊和震盪,幾乎要將他吞沒。
便在這時,儀萱的體內亦生衝擊。疼痛錐心,伴隨著灼烈的熱度,燒過她每一寸的肌骨。那種感覺,太強太烈,幾乎要扼斷她的心脈、噎澀她的呼吸。她陡然無力,重重摔倒。
那魔物見她如此,正含笑上前,卻被身後的強大魔氣駭住了腳步。他回頭,就見自己的“墨蝕”被一股更為兇悍的魔氣穿透。魔氣之後,金光明滅,非同尋常。
儀萱也看到了這個景象,滿心的擔憂里,混雜著些許喜悅。
魔種……只要她能夠替他承受住魔種反噬,他就能再次納化魔種之力,重獲新生……
她不由自主微笑,但那笑容還未完全牽起,就被疼痛扯斷。明明她的鏡映之術未濟,分擔的傷痛有限,可便是這有限的痛苦,已經讓她難以忍受。加之新舊外傷,她覺得越來越難以支持。此地的靈氣不比境內,復原之效也遜色許多,只怕再這麼下去,她就撐不住了……
不能死。在他恢復之前,絕對不能死!
儀萱咬牙,拼力站起身來。執念,給了她騰身凌空的力氣,她飛身一躍,往真虛境內而去。
那男子察覺她離開,卻無心追擊。他帶著邪佞,笑著對蒼寒道:“你的同伴拋下你逃走了喲,你還不乖乖認命麼?”
黑水之中,魔氣忽然減弱下來,金光亦幽微難察。男子見狀,正欣然自喜。突然,那金光驟然輝赫,將所有黑暗撕裂。光輝乍亮還暗,片刻後,月色重將一切勾勒。蒼寒持劍而立,俊挺身姿,卓然氣韻,將先前的躁亂無力一掃而空。他緩緩抬劍,一痕劍光冷凜,迫上他的眉睫,映得他的雙眸閃閃發亮。
“竟被你破解了……”男子一笑,再起術法,疾雨萬點,攻殺而去。
蒼寒面帶傲然,長劍輕揚,劍光飛旋,攪亂雨勢,正是易劍十式中的“流雪”。他揮開黑雨,縱身上前,持劍直刺那男子的臉面。那男子側身避開,還未等拉開距離。蒼寒劍鋒一轉,直劈他的肩膀。男子躲閃未及,著實捱了一擊。
男子察覺了什麼,來不及顧及自己的傷勢,開口問道:“你能看見了?”
蒼寒也不答他,冷哼一聲,劍鋒再挑,取他咽喉。
男子哪裡還敢與蒼寒近戰,慌忙退閃到一旁,起黑雨墨蝕,故技重施。
蒼寒見狀,攤掌令道:“明光洞照,鏡界開解!”這一次,那鏡界再不是單純的退守,光輝綻開,滌掃四周,將黑雨毀去無形。
眼見那鏡光迫近自己,男子再避。然而,那鏡光蔓延的速度遠超過他的想像,只一瞬間的遲緩,他的手臂便被鏡光吞沒。那鏡光內蘊仙家靈氣,轉眼將他的手臂粉碎,更阻止其再生。男子驚呼了一聲,匿入了陰影之中,逃離無蹤。
蒼寒正要追擊,卻覺一陣頹軟。他知道自己消耗過甚,但卻不願妥協。他勉強追出了幾步,終是無力支持,慢慢跪倒下去。他柱著劍,不讓自己完全倒下。
視力的恢復,卻帶給他前所未有的迷惘和失落。周遭的景物,全然陌生,而這片幽暗天地,哪裡還有他熟悉的身影。
他皺眉咬牙,嘶聲喊道:“儀萱——”
這一聲,發自肺腑,震痛心魄。他所剩無幾的體力,似乎被這一聲全部抽乾,眼前如生薄霧,朦朧視線。他的思緒慢慢凝滯,歪身倒了下去……
……
儀萱心無旁騖,用盡全力往真虛境去。體內的痛楚越來越強,不消片刻,她便再無御風飛天的餘力,但如今,她絕不能拖延。她跑一段,躍幾步,跌跌撞撞有如折翼的飛鳥。她的神識漸漸開始混亂,眼前的模糊,耳畔的嗡鳴,混淆她的感覺。她憑著方才凌空時看到的景物,堅持著一個方向。她狼狽地行過小路,穿過灌木,當再一次看到真虛境前的石碑時,狂喜之情,前所未有。
她提勁,縱身長躍,投進了那一片溫暖的靈氣之中。身心皆在一瞬間放鬆下來,她沒走幾步,就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息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將真虛靈氣吮入肺腑。沒過多久,痛楚開始消退,全身的傷口也緩緩癒合起來。
果然有效!她喜不自勝,為自己的明智之舉感到些許得意。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倏忽出現在身後,魔氣森森,帶出殺意。她惶然回頭,就見那全身漆黑的男子正冷冷望著她。
“竟然逃進真虛境,真是自己送上門來,叫我都不好意思客氣了!”男子說完,一把擒住了儀萱,扯著她飛身而起。
儀萱此刻正是恢復的關頭,哪裡有力氣與他相抗,不免恐懼。但她轉念一想,卻又為自己的恐懼感到可笑。這裡是真虛境,他又能把她怎麼樣?她不會死的……
她想到這裡時,心裡忽然一沉,一個可怕的念頭緩緩浮現。不久之前,駱乾懷曾經說過,真虛靈氣會麻木感知,讓人無法判斷自身真正的情況。
她是不會死,可她真的還活著嗎?那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魔氣反噬,她真的能安然承受下來麼?興許,現在的她早已經……
她不敢往下想,索性橫了心,暗暗生出了豪氣來。
死就死,怕什麼?能救他,已經夠回本了。若還能殺一隻魔物,那就是賺了!
便在她暗下決心之際,那男子押著她落了地。她站穩,定睛一看,不由暗笑起來。眼前的那個法壇,她豈會不認得。
她不知道這魔物將她帶來真虛法陣是何目的,但她知道,她的身上有一顆鎮神珠。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基於我更新頻率不給力,大家一定忘記鎮神珠的作用了,下面為大家回顧一下:
#第21章#
致韻緩了緩,方道:“雲和師伯對真虛境中的人畢竟有再造之恩,雖有仇怨,想必他們也不會痛下殺手。只是不知他們擄走師伯究竟意欲何為?我也不敢厚顏請二位救人,只是……”她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顆晶瑩珠子,遞到儀萱面前,“只是想請二位再入境一次,將這珠子置於真虛境中央的法壇內。珠內的‘鎮神訣’法力,可削弱靈氣,允我自由出入。剩下的事,便不麻煩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