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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寒察覺她的動靜,沉聲問道:“怎麼了?”
儀萱握了握他的手腕,忿然道:“沒事。哼!這次再來,我可要動真格的了!”
她話剛說完,眼前樹叢忽然一動。數十匹灰狼赫然出現,幽碧的眸子裡皆是凶光。儀萱本料定是永聖天宗的神獸,如今見這些灰狼普通至極,反而不知該怎麼回應了。
灰狼卻無這般猶豫,呲牙低吼,齊齊撲了上來。儀萱見狀,也不拔劍,只起寶鏡,耀出一片明光。仙門弟子不可隨意殺生,這一招不過是恐嚇之用。而一般野獸看到如此光輝,大多會退卻。只是這一次,儀萱料錯了。
那群灰狼不過片刻遲疑,接著,攻勢愈發兇猛,似乎是被激怒了。儀萱從未遇過這般情況,只好展開“鏡界”權作防衛。
隔著那薄薄障壁,野獸粗拙的喘息,將他們重重包圍。儀萱能清楚地看見,狼群猩紅的舌頭和尖銳的長牙,還有那獸瞳之中深濃熾烈的殺意。
儀萱的手不自覺地按上了劍柄,正在這時,蒼寒又問一聲:“怎麼了?”
儀萱拉過他的手,寫下一個“狼”字。她指尖微微的顫抖,讓他蹙眉輕嘆。他反掌輕輕握住她的手,對她道:“劍給我。”
儀萱有些猶豫,卻最終沒有把劍給他。
“怎麼也該是我保護你吧。”儀萱說著,拔劍出鞘,又轉而對那群灰狼喝道,“畜生,退開!”
狼群見她拔了劍,愈發激越,哪裡有半分要退的意思。儀萱一咬牙,解開鏡界,揮劍令道:“飛霜!”
劍氣飛旋,瞬間將所有灰狼擊退。群狼負傷,皆伏倒在地,哀鳴起來。
儀萱鬆口氣,笑著對蒼寒道:“你看,我還是挺厲害的嘛。”
蒼寒並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是蹙著眉,似在擔憂。儀萱瞭然地執起他的手,正寫著“沒”字,卻聽周遭的哀鳴陡然停下,忽又化作了兇狠嗥叫。
她肅然回身,執劍擋在蒼寒的身前,看著那群重新圍聚上來的狼群。方才飛霜所造成的傷害,竟在轉眼間痊癒。每一條灰狼都完好無傷,兇猛健壯,一如開始。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雨水墜落,騰起朦朦白霧,模糊視線。雨聲颯颯,和著狼嗥,分外可怖。
就在這時,一股淺淡的靈氣混在雨中,薄薄傳來。涼意一瞬而生,讓儀萱微微戰慄。
男子涼薄的口吻,聽來如雨色清寒,“怎麼殺不光呢……怎麼總是殺不光呢……”
狼群似乎認得這聲音,皆屏息斂聲,望向了一處。灰暗的雨幕後,一個瘦長的人影慢慢踱了出來。這個人看起來如此朦朧虛幻,似乎跟周遭的雨色融為了一體,灰暗、陰沉、壓抑,透著死氣。
儀萱來不及仔細審視,那個人影動了起來。剎那間,群狼哀嚎,淒烈慘絕。
殺,這是毫無憐憫的屠殺。骨頭碎裂的清脆,肌肉撕開的鈍響,聲聲夾雜在獸嚎之中,駭人心神。飛灑的鮮血混入雨中,濺落四下,氤氳出腥膻血氣,直衝肺腑。
儀萱也曾上過戰場,也曾見過殺伐,但眼前這一幕的慘烈,還是讓她震撼。
那人一邊殺著,一邊麻木地重複著先前的話:“怎麼殺不光呢……殺不光啊……”
很快,儀萱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意義。那些被扯斷筋骨,掏出臟腑的灰狼,竟都沒死。雖然視線模糊,她依舊能看清,狼身上的傷口正以可怕的速度癒合。
“殺不光啊……”那人呢喃著,用更快地速度屠殺。待到所有的狼都被他撕做了碎片,他回過頭來,望向了儀萱和蒼寒,道,“還剩兩隻……”
這句話,引出愈發可怕的寒意。還不等儀萱反應過來,蒼寒已摸索著握上她的手,奪下了她手中的劍,也無多言,直起“懸瀑”之勢,擊向了那人。
那人的身影倏忽一晃,避開了劍招,消失在了雨色中。儀萱見狀,忙執起寶鏡,道:“明光洞照,鏡界開解!”
然而,下一刻,那人毫無阻礙地闖入了鏡界,出手擒向了蒼寒。
能破鏡界?也就是說,他是仙家?!
儀萱驚訝難當,正要上前阻止。卻見蒼寒縱步後退,避開了那人的攻擊。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那人的攻擊稍稍停頓,喃喃說著,“恩生於害,害生於恩……呵呵……殺不光啊……”
如此言罷,那人再起攻擊,直向蒼寒而去。蒼寒眼不能見,卻能依稀感覺到那混雜著仙家靈氣的殺機。他起劍格檔,勉強阻止了那人的殺招。那人也不糾纏,再次退開,尋隙攻擊。
無法判斷對手的準確位置,蒼寒又向先前那般,直接出“殞星”之式。眼見得劍氣如雨,那人卻毫無畏懼。便在他要被擊中的那一刻,輝赫白光乍然展開,映亮陰霾。
那時那刻,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隻潔白鳳凰。鳳翼舒展,如祥雲一片,為那人蔽去了所有劍氣。清淨光芒,照亮了那人的面容,蒼白麻木,全無生氣。那人緩緩抬起手來,撫上白鳳的翎羽,慘白的雙唇微啟,說的,依舊是方才的話:
“……殺不光啊……”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今天晚了,對不起大家……
實在是種田文轉生化危機神馬的讓我有點混亂……
不過我早說了,本文神發展啊,呵呵……
無論如何,下章必須應“命條半”童鞋要求,讓師兄變成“半條命”……
呃,好吧,下章預告也說完了……
於是……
我們下期再見!
☆、十一
看到那白鳳的時候,儀萱便知這人的來歷。
果然又是永聖天宗。怎麼比魔物還要陰魂不散啊!而且這個詭異的態度,怎麼看都不是善類。
周遭噴薄的靈息,讓蒼寒也有些疑惑。如此清澄,應是仙家無疑。但對方的攻擊卻毫無憐憫,招招皆藏殺心。但蒼寒不比儀萱,什麼仙盟情誼,他本就不太在意。何況對方先動手要置他於死地,他又何來顧慮。
雖不能眼見,不能耳聽,但感覺告訴他,對方的靈氣未曾折損分毫,方才的一擊顯然無效。他不假思索,復起一劍。
儀萱認得那是易水劍決中的“流雪”,此招引劍氣翩旋,如流風回雪,故得其名。是為奇襲之技,但如今蒼寒根本不能判斷對方的位置,即便奇襲又有何用?
便在她擔憂之時,但見那劍氣迴旋,輕輕掠過那男子的身周,竟無半分殺傷之力。劍氣輕揚起那男子的長髮,拂動白鳳的翎羽,竟是輕柔無比。轉眼間,劍氣繞過一圈,重歸蒼寒劍中。便在那一刻,蒼寒神色一凜,長身飛縱,竟起劍直迫那男子而去。方向,不偏不倚。
原來,那“流雪”之式竟非用來制敵,而是用來確定方位。眼見劍鋒將至,那男子肩膀一震,驅開白鳳。而後抬手,擒住了蒼寒握劍的手腕。肢體相觸,對於蒼寒來說,再有利不過。他也不掙脫,另一手出拳重擊。那男子出掌,擋住蒼寒的拳頭。兩人角力,僵持不下。
如此距離,那男子湊近看了看蒼寒,開口道:“你看不見啊……”他沉吟片刻,“原來如此,元神一度湮滅,破毀神識,五感不存……你本該是個廢人才對啊……”
蒼寒自然無言,只是盡力對抗。
“對啊,你是來求醫的……六虛聖山真虛境,能令枯骨生肌、死者復生……”那男子說著說著,笑了出來,“哈哈哈……是啊……殺不光呢……”
他話到此處,神情一冷,令道:“凰焰!”
一語令罷,盤旋在側的白鳳起一聲長唳,一身白羽轉眼間化作火紅,烈烈燃燒。火鳳出爪,死死擒住了蒼寒的肩膀。舉動之間,鳳羽飄落,在蒼寒身上燎起了烈火。
這般情勢,儀萱如何還能旁觀。但就在她想上前搭救之際,一聲狼嗥近在耳畔,她驚惶回頭,就見方才那些被撕做了碎片的灰狼竟又重生,血淋淋地站了起來,正一步步逼近她。
天空,春雷乍響,雨勢愈大,疾打而下。
烈焰逢雨,漫出薄薄青煙。灼身的痛楚,讓蒼寒忍不住喊出了聲音。眼前的黑暗,似乎也被烈焰灼紅。耳畔的寂靜,也生出了熊熊的鳴動。
修仙之人,看淡生死。可為何,臨到眼前,他卻恐懼。就如同許久以前的那一天一般……
心口,震動猛然。灼燙之息,由內而生,竟遠勝過了身上烈火。頭腦,如被銳器鑿開,萬般聲響一擁而入,在腦海中激盪震動。裂骨之痛,讓他棄了手中長劍。他踉蹌後退,抱著頭嘶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