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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移向遠處煙雲繚繞的群山,被一個背叛自己的人指責見風使舵,這就十分有意思了。
手腕被滄濯灼熱手掌握住,我突然憶起一件久遠之事,空著的那隻手反抓住他衣袖,打斷他念瞬移術的動作,我懷疑地看著他:“你確定能認得去丹城的路?”
不是我多慮,在我依稀記憶中,滄濯是個不折不扣的路痴。不周山地形雖複雜,但從滄濯練功的鬼哭坪到山頂住處不過五里,尋常人走上三四回就能摸清楚路線,像滄濯這般每日來回依舊不識路,逼得我為他做了一路標記的也算是人間奇葩。
滄濯墨色深瞳緊鎖著我,好似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我悻悻然縮了縮脖子,好吧,直接質疑他路痴確實有點駁了他的面子,我反省,我反思,士別三日,興許他早就治好了路痴的毛病呢。
我正琢磨著是不是該說點什麼補救一下,眼前景色倏忽間模糊不清,有呼嘯風聲刮過,須臾後,我雙腳重新歸於地面的懷抱。
瞬移之前就不能說一聲麼?我晃了晃腦袋驅除眩暈感,這才昂頭看向面前城門上刻著的兩個大字“煙州“。
嗯,是煙州沒錯……煙州?!
我瞪大眼睛看向滄濯,卻見滄濯眼裡亦是迷茫一片,完了,還真迷路了。
“現在怎麼辦?”我嘆了口氣,蹲在地上隨手撿起一根細長樹枝劃圈圈,真真不靠譜,詛咒你。
滄濯倒是淡定的很,好像此次失誤也在他計劃之中似的,他抬腳向城門走去,留下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進城問問路人便知為何處。”
行,你是師兄你說了算。
我雙手用力“啪”掐斷樹枝,拍拍裙擺上的灰塵屁顛屁顛跟了上去。凝視著前方頎長背影,我忍不住咬起指甲,心裡直犯嘀咕。進城是進城了,他怎麼就不往下進行後面的步驟了?丫的帶著我在城裡散步呢?
眼看太陽快要落到城牆下,作為一名有責任感的好姑娘,我深深覺得自己有必要給這位不務正業的師兄諫言一番。快步上前攔住滄濯步伐,我語重心長道:“師兄,天色不早,該趕緊問路了。”
好在滄濯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沉吟片刻,喉間終於憋出一聲冷漠的“嗯”,復而低頭看著我。
我也仰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然後呢?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滄濯以拳頭掩唇清咳下別過頭:“怎的還不去問?”
哦,敢情等著使喚我呢!
我很想嘔一口血,就這麼點事,他就不能明明白白早點同我說了,偏偏要磨蹭浪費時間,太陽都下山了我還沒吃上飯呢!
幸好我的原則是不管做神還是做人,萬事不能太計較,畢竟計較多了純屬給自己心裡添堵。
我轉向街邊往來人群,搜尋合適的問路目標,目光逡巡至冒著騰騰熱氣的包子籠屜上,我咽了口水對著滄濯攤開掌心:“師兄,那賣包子的一看就很好吃,不是,那包子一看就知道路……總之你借我點錢,肯定能問到路。”
掌中贅入一貫沉甸甸銅錢,我笑眯眯道了聲“謝謝師兄”走到包子攤前。“老闆,來兩個肉包子,嗯……三個吧。”怎麼說也是滄濯出的銅錢,給他捎上一個包子豈不顯得我有情有義。
“好嘞。”
老闆拿油紙裹了三個大肉包給我,剛出籠屜燙手的很,我“嘶”的甩了甩被燙紅的手,雙臂把油紙包攬在懷裡,這才笑著問:“老闆,你可知丹城在什麼方向,遠不遠?”
“不遠,出城向東行十五里即是。”老闆咧著大門牙熱情答道。
如此看來,滄濯的路痴之症確實好了許多,至少方位是對的,沒把我領到什麼西北大沙漠或是南海小島嶼上。
我跑回在路旁等待的滄濯身邊,街市百般熱鬧好似都與他無關,他只靜靜立著,就把自己隔絕在沉寂的小世界,我可能是腦子抽筋了,竟覺得他周身隱約籠罩著……悲悼和孤獨?
那肯定是我腦子抽筋了。滄濯離人生巔峰只差迎娶個又白又美又有錢的媳婦兒,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能力,這也是勾勾手指頭就能完成的事,他哪裡會孤獨,許是他那張萬年不變的面癱冷臉帶給了我錯覺。
我把包子小販的話複述給他,捧起油紙,捏出一個白白嫩嫩的包子送到他緊緊抿著的薄唇邊:“滄濯師兄吃包子。”
說實話,我就是隨手那麼一遞。雖然我不是人,但我對為人處事的道理還是懂得一星半點的,總不好讓身為師兄的滄濯肚腹空空看著我吃包子。而據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會推開我的手,冷冷道:“我不吃。”
是以我也就不自取其辱了。我意思意思舉了兩個眨眼的功夫,默默準備收回手自己大快朵頤。正在一切照著我設想發展之時,滄濯倏爾握住我手腕,他垂下眼睫,他低下頭,他就著我的手咬了一口包子!
我呆呆望著手中缺了一角露出肉餡的大包子,緩緩看向背手細嚼慢咽的滄濯,他面上仍舊無甚表情,語調也十分平淡:“味道還行。”
呵呵呵呵……是嗎?
“少吃點。”滄濯道。
要你管。好好的包子怎麼就被他啃了呢,我泄憤似的狠狠咬了一口,餓的咕咕叫的肚子得到了慰藉,我連下三個包子,撐得不想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