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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潯帶著他來到了桃花溪,有桃花緩緩而落,楚潯伸手接住,但是桃花卻避開她的手掌,落入了溪水中。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
月光下,涼音的面容有些蒼白。
他一直都是這樣麼。
涼音雖然沒有神族那樣絕色到耀眼的容顏,但卻有一種出塵的氣質,他最喜歡穿青袍,烏黑的髮絲只用一根簡單的烏木束住,不似神族那般華美尊貴,倒像是從月光下走出的清冷公子,有著玉的質感,也有著玉的溫潤,但若是靠近他,就會被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場震懾。
楚潯不禁回想,涼音八千年前就是這個樣子麼,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注意過。
“如今我已失去了神力,所以你才會放心把我留在這裡吧。”楚潯自嘲著說道。涼音坐在她身邊,輕撩著溪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沒有這樣想過。”
楚潯出神的看著溪水,呢喃說道:“八千年了……”
涼音:“是啊……已經八千年了……一切,也都變了。”
楚潯:“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想過我還活著?”
涼音無比認真的說道:“我非常慶幸你還活著!”他看向楚潯的眼睛,目光堅定:“告訴我,這八千年,你究竟在哪裡?”
楚潯道:“這八千年,我一直身處混沌當中,周圍一片黑暗,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是否活著,當我恢復意識,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你!”
涼音有些啞然,但卻十分高興,唇角輕輕上揚,眉眼間有著說不清的笑意,他不禁又靠近了些楚潯,說道:“瑤姬,當年的事,縱使我們有萬般錯,但是都已經過去了,現在風調雨順,天下太平,若是你想報仇,就算殺了我,殺了白凌川,又能如何,只能讓天下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楚潯冷笑。
涼音撿起一朵桃花,送進溪水裡:“神族遲早會滅絕,神的力量太過強大,否則伏羲大帝也不會特意打造神之劍和封天印,用來制衡神族的力量。”
楚潯搖搖頭,道:“我知道人間有一句話,叫做懷璧其罪。”
涼音一怔,隨即說道:“是非對錯就讓後人來評判吧,我們身處歷史的長河中,總是會身不由己的往前沖。”
楚潯沒說話,看著溪水潺潺而流,眼眶逐漸濕潤……
涼音正色道:“瑤姬,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一起治理三界。”
“可是我已經失去了神力,現在和普通的凡人沒有兩樣,就連使出輕微的靈力,都會讓我覺得痛苦。”
涼音道:“掌權者有時並不一定要有強大的力量,你的父王是上古帝王帝都氏,是曾經的天地共主,更是農耕和醫藥的發明者,曾經造福一方,我知道你不但繼承了神帝的神力,還繼承了他的其他本事,所以,我希望你能來幫我,一起造福天下。”
楚潯面上無顏色,心中卻雲海翻騰,她努力壓抑住內心的痛,問道:“若是我入了仙庭,以何服眾。”
“我會許你仙尊的位置,讓你和我並尊。”涼音緩緩說出這句話,但卻有千斤重。
楚潯苦笑著搖搖頭,然後問道:“有酒麼?”
涼音隧叫隨形的侍衛去紫金宮取來橙花酒。
橙花酒是早就釀好的,在楚潯還沒回來的時候,就封在清寧宮的橙花樹下,如今,數千年過去,卻已是物是人非。
月光下,溪水旁,隔著漫長的歲月,兩人再次對飲,已是隔了八千年。
楚潯一杯一杯的喝著,涼音一杯一杯的陪著,從前涼音的酒量就不好,仙力也不高,但卻經常喜歡找楚潯喝酒,她總是笑他,但他卻一點也不生氣,他喜歡在微醺的時候,看著桃花溪畔的楚潯。
她太美了,她的美就像第一縷照耀屋樑的日光,又皎若明月舒散的清輝。曄兮如華,溫乎如瑩。溫潤的玉顏下,眼睛裡是一片浩渺的大海,她的一滴淚,是天上的一顆星,一身鵝黃色的錦衣,隨著流風起舞的披紗,行走間環佩作響,馥郁蘭芳。
涼音不得不承認,瑤姬一直都是她夢中的那個女神。
楚潯問他:“若是我在仙庭,那麼素女怎麼辦,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怎麼肯再屈居我下。”
“不必理會她,她在我心裡,根本不及你的萬一。”
見涼音似有醉意,她接著問道:“仙庭現在的部署,和從前的神族一樣麼?”
涼音道:“自從仙族來到帝都,就沿襲了神族之前的管理機制,只不過我們加強了中央集權,將所有的權力都集中在為數不多的仙尊手裡,然後各仙尊又有各個司部,相互平衡制約。”
楚潯贊同的點頭:“這樣確實便於管理。”
涼音又說道:“楚潯,你知道你們神族的弱點是什麼,就是你們都太強大了,沒有了制約,就會崩散。”
“別說了……”楚潯痛苦的捂住雙眼。
涼音趕緊語速一軟,說道:”好,好,我不說了,過去的事情,我們都不要再提。”
楚潯安詳的伏在涼音的雙膝上,落下了兩行熱淚,她又恨又痛,但又完全無能為力,涼音撫摸著她的頭髮,不住的安慰,只能以酒消愁。
涼音又喝了一碗酒,沒再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在桃花溪醉飲了一夜,以至於第二天涼音宿在了清寧宮裡,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涼音柔柔劇痛的頭,此時,已經有侍女前來侍奉他洗漱用膳。
涼音起身,換好衣服後,走出清寧宮,卻不見楚潯,回想起昨夜的月下對酌,他似乎喝的有點多,隨即,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向身邊的婢女:“住在這裡的姑娘呢?”
婢女恭敬的回答:“回天尊,姑娘還在睡著,昨夜您執意要來清寧宮,姑娘便宿在了帝都殿。”
涼音長長的的舒了一口氣,轉而深沉的擰眉。
他本想去帝都殿看望她,但是走到門口卻忽然改了主意,只對侍奉楚潯的婉清說道:“好生照顧她。”便騰雲離去。
楚潯是比涼音晚半個時辰醒的,一早起來,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停的回想著昨天和涼音說過的話。
從昨天的對話中,她知道了如今仙庭的情況。
她洗漱穿戴好之後,一邊用膳,一邊喝婉清說話。
婉清第一次見楚潯這麼健談,不由得多說了幾句。
“你是什麼時候到仙庭侍奉的。”
“七百年前,奴婢本是凡人,但是想修仙,卻受不了修仙的苦,便上來做了奴婢。”
楚潯沉吟:“才七百年……那你可知白凌川在哪裡?”
“凌川仙尊?”婉清搖搖頭,“他不是在堂庭山嗎?”
“哦?你可知他為何不做天帝,要去堂庭山?”
婉清搖搖頭,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聽說八千年前,凌川仙尊還是天帝之時,失去了天妃,便日日鬱鬱寡歡,無心政事。後來便主動退位,讓涼音仙尊繼位做了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