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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裡,立著一塊殷紅的永夜之碑。
「好黑呀,這裡是哪兒啊,師尊到底去哪了?」
小棉花縮了縮脖子,把撥開的棉花叢又放了下去,小小的身子躲在棉花叢里懾懾發抖。
對於黑暗的恐懼,讓這個長不大的孩子慌亂了起來,她想要往回走,又怕失去找到師尊的機會。
「師尊?」
好半天之後,壯起膽子的小棉花小聲的呼喊了一聲,然後側耳聆聽,根本沒人回答。
再次小心翼翼的撥開花叢,小棉花探出小腦袋,仔細看了看棉花叢外的黑暗。
一點暗淡的光暈在黑暗的最深處亮了一瞬,猶如流星般一閃即逝。
「會不會是師尊?」
看到那瞬間的光暈,小棉花咬了咬牙,走出棉花叢,走進這邊未知的黑暗。
支撐她勇氣的,是那位喜歡背著手教訓別人,故作嚴厲,實際上心腸很軟的師尊。
是與她相依為命,從小將她養大的,如兄如父的師尊。
一旦想起師尊的身影,仿佛連黑暗都變得不再可怕,堅定的女孩捏著拳頭,朝著黑暗裡越發微弱的光暈走去。
永夜深處的光暈,來自一粒沙石。
沙石浮動在常生的肩頭,本該是沙蛇形態的沙太歲,被永夜碑里的威壓禁錮得只剩一粒沙子,其上的光暈越發暗淡。
那是常生耗盡最後的力量才催動而出的本命法寶。
「沒用了,化神之禁,沒人沖得開」
眼看著沙太歲的光暈越來越淡,常生苦澀的動了動嘴角,做好了被封印在永夜的準備。
葬花谷一行幾番險象環生,破境金丹,永固金胎,最後斬殺心魔,誰又能料到,真正的危險竟來自葬花谷本身。
宗門禁地,祖師之墓,果然是不祥之地。
「師尊」
常生閉上眼,無奈的道出一句低語,古怪的是低語出現了回音,只不過回音比較清脆,卻生生帶著一絲顫音。
閉上的眼再度睜開,常生變得驚訝了起來。
「小棉花?」
常生聽出來與自己的呢喃所重疊的呼喚,正是小棉花的聲音。
「師尊!真的是你!」
小棉花奔跑了起來,她看不到常生的身影在何處,唯一的光亮已經消失,四周一片漆黑。
但她聽到了師尊的聲音,就在不遠處的地方。
於是小丫頭認準了方向,拼力的奔跑,直至筋疲力盡。
「師尊!你在哪兒啊?」
小棉花耗盡了力氣,卻覺得與師尊越來越遠,他們仿佛在背道而馳,無法相遇。
「小棉花?小丫頭?」
常生動彈不得,他覺得小徒弟的腳步聲飄忽不定,明明就在附近,偏偏看不清楚。
奇異的永夜碑,形成了真正的黑暗,在這場永夜裡存在著千百條路,而所有的路都無法相遇。
每一條路都是一條絕路,不存在盡頭。
「師尊!嗚嗚嗚!」
跌坐在地的小棉花癟起小嘴兒,哭了起來,她再一次陷入無盡的黑暗,迷失了方向。
「小棉花怎麼會來葬花谷,陷入永夜碑豈不是等死」
常生奮力的掙扎著,他變得憤怒了起來,他可以被困死在永夜碑中,但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小徒弟也被困死其中。
雖然他不是斬天驕,卻早已將小棉花當做了自己真正的徒弟,真正的親人。
他無法想像多年之後,當永夜碑坍塌的時候,裡面會多出一大一小兩幅骸骨。
「永夜永夜裡也有光明!」
被禁錮的雙手在顫抖著,常生拼了命的要將雙手合攏,終於,他的兩隻手抓在了一起,於是一縷古怪的火焰在手心燃起。
那火焰黑白相間,沒有溫度,只有一絲來自荒古的氣息沉浮,彷如一盞黑白的燭火。
永夜裡,亮起了不算明亮的燭光,哭泣的小棉花抹著眼淚站了起來。
她看到了指引,於是踉蹌著尋了過去。
「師尊!師尊你在哪兒?」
小棉花找到了燭光,徘徊在燭火周圍,卻看不到她的師尊任何蹤跡,黑白的燭火旁什麼都沒有。
「我在這兒,在你身邊。」
溫和的聲音雖然疲憊,但十分欣慰,一句在你身邊,聽得小棉花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
她不在用眼睛尋找,而是撲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當兩個行走在不同路上的身影就此相遇,黑暗退去,黎明來臨。
望著撲在身上哇哇大哭的小棉花,常生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小徒弟的頭。
不知何時,永夜碑里那道殷紅的目光消失不見,祖師禁制仿佛就此消失,常生能活動自如。
「你這丫頭怎麼跑到葬花谷里。」常生責備道。
「我看到師尊和大長老吵得好兇,怕師尊再也出不來了,嗚嗚嗚!」小棉花哭著回答。
「師尊的本事大著呢,怕什麼,走,我們出去。」
「嗯!找到師尊小棉花就不怕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走出了永夜碑的範圍,走出原本的沙海如今的乾裂地帶,直至走進了山崖的一處裂縫。
站在崖底,常生回頭看去。
永夜碑依舊屹立在山谷的深處,這座古怪的墓碑依然散發著令人戰慄的氣息。
深吸一口氣,帶著重重的疑惑,常生拉著小徒弟走進了崖下的裂痕,崖後就此陷入了真正的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