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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尖凝滯。
不上,不下,不左,不右。
彥琪細細回憶起,那位土城之狼的種種犯罪資料、被害人聲淚俱下的筆錄、現場遺留的凌亂痕跡、那些燒燙在被害人私處兩旁的犯罪標記。
土城之狼橫行已久,他在這座夜色城市裡留下的殘忍痕跡,早已多到每個警察都無法不熟背的地步。他強姦後冷靜摧殘被害人的戲謔手法,令許多青春女孩無法獨自面對入夜後的城市街道。
彥琪不自覺閉上眼睛,讓意識里的世界逐漸崩解,剩下繚動在手指上的方寸。
筆尖一陣哆嗦。
然後是虛弱、夾帶胃酸在食道逆流至鼻腔的哽咽味道、無助地散塗開。
唰,嗖,唰唰,嗉嗉,吱------
等到彥琪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見一張蒼白、戴著細邊眼鏡的削瘦臉孔,那臉孔並非絕對寫實,倒像是漫畫家井上雄彥在浪人劍客里的頹廢畫風。
紙上,不帶戾氣的臉孔,在左眼下有個不甚明顯的痔。
為什麼要刻意點綴上這顆痔,彥琪自己也說不上來。
彥琪打開電視,轉到東森新聞頻道。
許多記者全擠在第三分局搶拍這位惡名鼎鼎的土城之狼。面對無數一閃一滅的鎂光燈,土城之狼只是縮著身子,低著頭,迴避緊迫盯人的鏡頭。
一個胖大警察看不過去,猛力抓著土城之狼的頭髮往後一拉,讓他的邪惡臉孔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鏡頭前。
彥琪整個愣住。
不知道是過度興奮還是害怕,她手中的原子筆無法停止顫抖。
就連那顆無關緊要的痔,都……
「月,逮到你了。」
彥琪停止呼吸。
14.
針對葉素芬的保護計劃,代號「籠鳥」。
基於暗中的崇拜,對月暗殺大人物手法有詳盡了解的彥琪,負責規劃出一套簡單明了、極易執行的保護分針。
燈光昏暗的簡報室。
「首先,月不是強攻型的殺手。」彥琪解釋。
雖然月也曾以刀近身刺殺過某電玩大亨,但那次主要還是靠「掌握關鍵的時機」,而非豪邁地殺開一條血路。
這個特性除了表示月在殺手類型學上的象限歸屬,還在於月對自己的身分極度保密,與對社會觀感的重視。
「強攻型的殺手容易暴露身分的蛛絲馬跡,在這個科技社會,只要留下可疑的毛髮就很容易讓人睡不著覺。而月一向自詡是正義的化身,遠距狙擊可以減少高度衝突的情況發生,避免無辜的老百姓受害。」彥琪對著底下的長官與同僚說明。
所以,參與「籠鳥」計劃的幹員安全基本上是無虞的,也不須掛心太多諸如「月會丟手榴彈」、「小心!月要發射火箭炮了!」這樣的問題。
此外,眾所皆知,月的「接單量」極少。
「專心致志對付一個案件,讓原本就善於理性分析的月,更沉著等待最合宜的下手時機。過去月曾花了七個禮拜謀刺一個躲在加勒比海小島上的前立委,期間不知道放棄多少看似可以謀殺的縫隙,厲害。」彥琪。
如此一來,警方的覺悟就很重要了。
這是一場高度耐力的防守戰。
「那麼,月的弱點呢?」陳警司雙手環抱。
「月的弱點,在於月決不放棄。」彥琪笑了。
一個背負巨額正義託付的殺手,無論如何都得完成謀殺的任務。所以月一定會在「決勝負的場域」附近遊走、窺伺、尋找或製造機會。
在警方可以決定「在哪裡」保護葉素芬的前提下,「決勝負的場域」就是由警方做的莊,而月這個賭客肯定不會放棄下注。所以緝捕月的行動必定可以跟隨保護葉素芬的行動一塊執行,而且範圍不大。
守株待兔,加主動出擊。
月露餡,然後被逮住。
「遠距離殺手的極限,據說是六百公尺。」彥琪深呼吸,看著執行代號「鳥擊」的組長老耿。
「如果是半徑六百公尺的圓,至少需要十五名警力。」老耿隨口說,表情嚴肅。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十五名警力這個數字是怎麼計算出來的。
這就是專家------只要正經八百,就沒人敢吭聲問話。
「夠了,彥琪,說說妳的計劃。」陳警司略感不耐。
彥琪清清嗓子。
1. 「籠鳥」計四名保安人馬換上便衣,與葉素芬全數待在特約飯店,葉素芬未經許可不得踏出房門一步,其身邊至少要有一人隨時在旁警戒。三餐全部由廚房直接送到房間。
2.房間不能是邊角,窗戶封死,通風口須裝置紅外線警報器,旅館的監視器畫面同步傳送到房間計算機里。
3.一組人馬,計兩人在隔壁房警戒;另一組人馬,計兩人與葉素芬同宿一房。所有成員每天與外界聯繫的電話都被側錄監聽。
4.每隔五到十天,無預警、不定期變換一次特約飯店。防止遭鎖定。
5.二十四小時全天與代號「鳥擊」、追緝月的項目小組互通聲息,準備擒月。
四名幹員里,彥琪與靜是女警,由她們倆與葉素芬同房保護;大中跟阿鬼兩個男刑事,則住在隔壁房。
即使在個人立場上彥琪是站在月的一方,但執行公務彥琪可是絲毫沒有馬虎,將每個環節都想過好幾遍,還將多間旅館的平面圖與設計圖研究徹底,確保沒有奇怪的地道還是暗門,讓殺機滲透進層層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