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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還是殺手的一天,我的命就不可能像一般人一樣好好地走在人行道上。不管我殺不殺人,我永遠都會像個瞎子,逆向走在快車道上尋找走失的導盲犬,那般險象環生。
泡在澡缸里,我只露出一雙眼睛一隻鼻子。
「我覺得,你一定贏得了賭神。」小敏坐在浴缸旁,捧著香精,緩緩倒下。
「怎麼說?」我欣賞著小敏的小腿。那線條真是百看不膩。
「今晚會發生這種事,一定是老天爺在提醒你,你累了,所以應該退出了,因此小劉哥是你最------」小敏幽幽地說。
「不要說那句。總之,我會搞定,用很愉快的心情。」我用力打斷小敏的話。
小敏笑了出來。
「笑什麼?」
「你看起來沒有很愉快啊。」
「唉,那怎麼辦?」
「只好幫幫你囉。」
小敏笑嘻嘻踏進浴缸,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不是我該告訴你的了。
我現在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那一夜旖旎的情色,聞到她的氣味。
我願意將我一天的精力花在床上,其它事什麼也不管,為了她。
我願意將跟盆栽說話的時間通通都空下,只是澆水,為了她。
我願意將我的生命當作籌碼,跟賭神一較高下,為了她。
但現在,那個她已經不在了。
22.
寫到這裡,我全身抖得像片枯掉的樹葉。
我看著鍵盤上的雙手,他們從來沒有這樣,無法停下來的發抖與麻木。
不是因為看到那一幕的恐懼,而是沒有出口宣騰的憤怒。
然後,眼淚就無法忍受地流下。
第二天我出門還DVD影片,順便買兩個便當回家,小敏就只剩下一口氣,安安靜靜躺在我們的床上。正對她的電視開著,播著HBO的影片。
小敏眼睛呆呆地看著前方,我走到她的電視前,她才勉強看見我終於回來了。
房間一片刻意破壞的狼藉凌亂,一半以上的盆栽都給砸毀,但這些都不重要。血從小敏的兩隻大腿內側不斷泌流出來,濕了半張床單。
我深呼吸,暗中祈禱檢視傷口,然而兩條腿動脈都給整個砍斷翻出,沒得救,即使身邊正好有最專業的急救團隊都只能束手無策。但行兇的做手,卻又刻意用塑料繩纏綁住她的大腿,生怕我回來看不到小敏最後一面似的。不是專業殺手做的事。標準的,黑幫份子復仇式的殺戮。
「我回來了。」我鎮定地輕拍小敏的臉。
「幸好你出去了------」小敏勉強擠出個微笑。
「沒這種事,都是我不好。」我吻了一下她的臉,蒼白,透著冰冷。
「我跟你說,這半年,都是我多活的。」小敏歪著頭看我,生怕我哭。
「哪的話,在遇見妳之前,他媽的我這輩子不算做過愛。」我哈哈。
「好想喔------」小敏嘟嘴。
「好想再做一次嗎?」我開玩笑,作勢要解開褲子皮帶。
「好想看你贏賭神的樣子喔。」小敏幽幽說道。
我沒有哽咽,只是露出理所當然的愉快表情。欺騙是我的專長。
我們就這樣若無其事地聊天,從盆栽到做愛,然後是我該穿哪一套西裝上麗星郵輪比較帥氣等等,直到小敏說她有些累了,我才將我的手臂伸向她的後頸當枕頭,讓她安安穩穩地歇息。
「我愛妳。」
我看著模糊的天花板。一瞬間,兩隻耳朵都充滿了溫熱的淚水。
我沒有殺過人。一個也沒有。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當時我壓根一點都不想報仇或逃走,只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身體一直往床底下陷,陷,陷,最後連呼吸都感到悲傷的多餘。
有幾分鐘,我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好久,直到手機鈴響,我才從隨時都可以死去的情緒中醒轉。
「歐陽,我是小劉。」
你去死。但我沒說,只是聽。
「很抱歉,我必須這麼做才能交換冷麵佛老大的原諒,重新回到組織。」
你去死。我的眼淚震動起來。
「歐陽,你不是正好逃過一劫,而是我決定放過你一馬,是我叫那些人趁你出門的時候再進去做事的。你知道,我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你昨天這樣對我,我一直記在心頭。」
「------」
「如果你還有以前該殺而沒有殺的人的下落,還請你告訴我,我好向冷麵佛老大交差。我可以力保你不死,而且不需要用另一個身分活著。」
「------」
電話那頭開始沉默,我也不可能回話。
事實上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團團怒火在我的腦袋裡激烈燃燒。
一分鐘後。
「我了解。但就像你教我的,每件事都有它的代價。如果你不肯透露其它人的消息,我也不會勉強,但你必須在三天之內離開台灣,從此不能回來。你決定好了嗎?」小劉哥重又開口。
「小劉,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冷冷問道。
「歐陽,托你的福,我活著,以後也會活得挺好;托我的義氣,你只是死了個女人,現在我們算是扯平。三天,是我約束手下最大的極限了。你這六年來也該存了不少錢,逃到哪裡都能過好日子,不是嗎?從現在起,用盡你所有的本事,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