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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仙緣不僅突然,而且詭異,卦象顯示,公主若不入仙門,則會在十八歲那一年遭遇不測,樂水真人沒說的是,即便入了仙門,沈嬰十八歲以後的命數仍然是斷開的,茫然不可測。
皇帝雖然不舍,但還是決定送沈嬰去太華山修仙,不求她於這一途上成就多少,但求她平平安安。
沈嬰就在宮中拜了師,之後被一眾護衛隨從一路護送到太華山下,樂水真人帶她去見諸位師兄,一水兒的白袍中,沈嬰一眼就瞅見了齊瀟。
未曾見面的這幾年,齊瀟抽枝拔節般地長,早有了翩翩少年郎的模樣,因為拜入仙門,身上幾乎看不見凡俗的氣息,唯有那雙溫柔的眼睛一如既往。
齊瀟也望著她,悄悄做了一個口型“小師妹。”
自從沈嬰入門開始,齊瀟就自動地承擔起了照顧她的責任,這份體貼與親近讓年幼的沈嬰十分受用,生出一種自然而然的依賴。
而伴隨著年少漸長,這種依賴化作某日不小心觸碰到雙手時四目相對的悄然臉紅,少年春衫的長久相伴。
若是沒有後來的國破家亡,說不定她們二人便會順理成章地結為姻親,成為世人艷羨的一對佳偶。
沈嬰死前不久,就收到了齊瀟與他父親共同戰死的消息,讓她心底再添了一捧灰。
而那之後千餘年,天地之間靈氣越發稀薄,修仙門派衰落得所剩無幾,一直到今日,所剩無幾的幾個門派也隱居避世,當年鼎盛一時的太華山一派,早已在世上尋不到蹤跡。
其實這些舊事,沈嬰早已忘得差不多了,有關於齊瀟的,也只剩零星一些片段,她大概記得自己曾與這人是什麼樣的關係,曾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但沈嬰如今的記憶就如一顆嚴冬中的樹木,枝幹仍在,繁密的樹葉早就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槐娘聽過她的形容,點評她是是一個精神上的禿頭。
可眼前四目相對,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片段忽然湧上腦海,一瞬間她幾乎頭疼得要炸掉。
時過境遷……
何止是時過境遷,眼前人已經不知道已歷經幾生幾世,有過多少刻骨抑或淡薄的愛恨,千餘年前太華山上早就被忘川水滌盪的乾乾淨淨,從最深刻的地方抹去。
沈嬰忽然有點明白了孟婆的心緒,對於世上大多數的凡人來說,並非所有人都有三生三世的緣分,大家過一世便換一個人相愛,每一世都有不同的風月,不同的喜好與性格,而對於有些固執的靈魂,他們所愛的人,便隨著某一世生命的完結而永遠的死去了。
方曜捅捅她的胳膊,用僅能被她們三人聽見的聲音道:“嬰主,你怎麼了?現在不是沉迷男色的時候,你清醒一點!”
沈嬰如他所願的清醒過來,然後遞給他一記兇狠的眼刀。
方曜嚇得噤聲,心道我不會向時先生告狀你開小差,您老人家可別殺我滅口。
沈嬰清清嗓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齊州。”
呵,這姓氏倒是傳下來了。沈嬰腹誹。
面上卻只點點頭“我是沈嬰。”
又指指旁邊的兩位“這時黎清明,這是方曜。”
“被綁架靈魂的人是你的女友?”
齊州將她們讓進屋來,一路帶到臥室,臥房的門開著,床上著一個面色蒼白,看上去大約二十幾歲的女人,儘管床上的女人臉上毫無血色,絕對稱不上如何好看,齊州眼底的溫柔依舊如同靜靜沖刷河床的流水“她其實是我新婚的妻子,她叫馮錦。”
沈嬰這才看到床頭上懸掛的結婚照,結婚照上的新娘臉上只化了淡妝,倒看得出是位美麗的女性,和齊州十分般配。
黎清明不似沈嬰有閒情欣賞人家夫妻的結婚照,直接地道:“我們可以靠近些觀察嗎?這樣實在不好下定論。”
齊州沉默著點點頭,和他們一同走進了臥室。
剛一靠近馮錦,方曜就下了斷言“馮錦的確是失去了魂魄,這一點毋庸置疑。”
黎清明也同意他的看法,然而這卻不能說明全部的事情。
惡鬼擄掠凡人魂魄的事情不是沒有,但大多是為了依靠法術達到不可告人的秘密,像蔡英明說的綁架鬼魂沈嬰還是第一次見。
她向齊州尋問“你是如何斷定,你妻子丟失的魂魄是被人綁架的?”
齊州沒有回答,而是沉默著轉身離開,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摞書,遞給他們。
三人各自從上面拿過一本,沈嬰翻開手中的那一本,都不用仔細看就看出了端倪。
隨便翻開一頁,上面都是用血紅字雜亂地寫著顛三倒四的句子,血跡已經乾涸,微微發黑,一本書每一頁都是這樣密密麻麻的字,每一頁的意思也大概相同,就是你老婆的靈魂現在在我手裡,你去給我找一個叫許翊的人,不然我就把把你老婆的靈魂撕碎等等威脅的話。
這鬼生前說不定還真幹過綁匪。
齊州在一邊解釋道:“我是一個大學物理老師,這些書都是常看的。”
“我妻子在兩個星期前突然暈倒住院,幾名專家會診都束手無策,前兩天我晚上回家收拾東西去醫院陪床的時候,忽然間家裡的燈全都滅了,我感覺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制推到書房,按在椅子上,書房裡有一盞檯燈,我被那不知名的力量操控著用手寫下這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