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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團周圍的火焰褪去,人影從地上站了起來。
女鬼面目焦黑,身上穿著的睡衣被燒得破破爛爛,露出的手腳也是烤焦了一般,火焰燃燒的噼啪聲中,她‘咔噠咔噠’地轉動頭顱,沈嬰看到,她心口處,似乎有一道幽綠的光正在隱隱發亮。
女鬼卻沒給她仔細去看的機會,活動完腦袋又重新撲了過來,沈嬰迎面而上,絲毫不懼烈焰般一手卡住她的喉嚨,另一隻手在她腹上一拍,女鬼慘叫一聲,吐出一個通體翠綠的石頭來,隨之像是被燒毀的木樑一般癱倒在地上。
沈嬰撿起那塊石頭,放在光下照了照,只見它通體碧綠,卻堅固無比,形狀就像普通石頭一般,只是裡面卻好像流動著幽綠色的光,與地府典籍中記載的風邪石很像。
不過她當時只是粗略掃了一眼,不大記得這塊石頭的具體用途。
沈嬰拿著石頭在黎清明眼前晃了晃“沒想到我們此行還有意外收穫,你知道這是幹什麼的麼?”
黎清明看了一會“蜀山典籍中似乎有所記載,據說邪氣很重,可以蠱惑人心……”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這女鬼才死了兩個月,竟然就敢跟她叫板的緣由了,只怕是被這塊破石頭蠱惑引導,順便還增強了她的力量。
這時地上癱成一堆看不清鼻子眼睛的女鬼傳出一聲細細弱弱的“疼。”
沈嬰蹲了下來“既然知道疼,為什麼不去投胎轉世,要留在這裡害人?害死人命的厲鬼進了冥府,是要論罪判刑,受苦百年的你知不知道?”
因為風邪石的緣故,她大概知道這非她所願,因此也並未十分嚴厲。
女鬼沒了剛才的勁頭,聲音竟然還稱得上溫柔“我不想害人的,我也不想這麼死的……”
她似乎想要為自己辯解,便將生前之事說了出來。
“我叫許芳然,這是我爸爸的房子,我是他的……私生女。”
許芳然的母親曾經是她父親的情人,費盡心機生下她,以為可以保住自己的地位,可是她父親有自己的家室和子女,並不很在意這個從小多病的女兒,更加不在乎一天比一天人老珠黃的情人,到最後,除了定期派人過來送錢幾乎就再也沒有露面。
因為這樣,她的母親一直酗酒度日,對女兒非打即罵,不過四十多歲就患上了癌症,臨死之前她去找了許芳然的父親,拜託她照顧女兒。
“我媽媽死了之後,他就把我安頓在這裡,我得了重度的抑鬱症,他不喜歡我,只是偶爾才派人接我去治病,醫生交代我可以多和人交談,可是這裡的鄰居,他們都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說我是爸爸包養的情人,我一開始解釋過,可是沒有人信,聽得多了,就懶得解釋了。”
其實解釋也是沒有用的,一個沒有依託的私生女,也未必就不被人冷眼相待。
因為抑鬱,許芳然休學在家,鄰居里流傳著她給富豪做的情婦的傳聞,那一天一個男人上門來,跟她說如果許芳然肯跟著他,一定會給她更好的待遇。
許芳然將他趕了出去,晚上卻等到了男□□子上門辱罵,無論她怎麼解釋,那男人的妻子就是不肯相信,還和自己的鄰居兼好友季太太一起到處散播她勾引人夫的謠言,從此之後,她精神越來越薄弱,幾乎每時每刻都聽見有人在背後對自己指指點點。
那以後,許芳然幾乎就不出門了。
後來她讓保姆從外面買來一個魚缸,在魚缸底五彩斑斕的石子裡,發現了一個十分與眾不同的翠綠色的石頭。
她覺得那石頭好看,就放在床頭把玩,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夢裡,所有的鄰居圍成一圈對她指摘唾罵,而她抱著頭縮成一小團,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釋,那裡面,還包括她的父親。
醒來之後,許芳然拿起打火機,點燃了窗簾。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雖然有時候也會想到死,可我更想活著,我的學業還沒有完成,我本準備畢業之後就去做一名設計師……”
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沈嬰卻知道,大概在夢裡,她就被風邪石給控制了心神。
長久以來的病痛和人言像是不斷堆積的稻草,終於在風邪石的蠱惑之下,徹底壓死了她。
這樣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一向是被人編造流言的最好對象,因為她們美麗,惹人妒忌,所以醜惡的緋聞更容易被人相信,因為她們脆弱,所以只能聽憑這些人傷害。
沈嬰嘆了口氣,正要安慰她兩句,突然有一道黑影憑空出現在眼前,沈嬰感到手腕受到重擊,風邪石脫手而出拋到空中,卻被那人一手接住,隨即消失在了原地,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沈嬰回過神來,沖黎清明扔下一句“這裡交給你了。”也隨之隱沒在了空氣中。
這時已經是傍晚,天邊鋪開片片晚霞,顏色甚是瑰麗,沈嬰卻無心欣賞,她在這城市中穿過幢幢高樓,終於在一個酒店的頂層花園中看到了那個人。
他穿著一件駝色風衣,身量很高,此時正把風邪石交給一個另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
黑色大衣的男人接過石頭,向她藏身的花叢看了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我看你這些年是白活了,被人跟了都沒發現?”
天邊晚霞絢爛,花園中燈光璀璨,這樣的光影里,男人站在那裡,輪廓深邃,身形高大修長,似笑非笑的臉顯出一種別樣的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