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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嬰只覺得自己胸口一片空蕩蕩的疼痛,她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喉嚨卻哽住,最後只道:“對不起。”
“對不起。”
陸昭然閉了閉眼睛,臉上的笑越來越淡,他說“我不用你對不起,我什麼都不求你的,我做什麼是自己心甘情願,像以前一樣,忘了我吧。”
他的身體散成光點飄到空中,漸漸微弱,最後終於不見了。
沈嬰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是第一次恨自己,忘了那麼多東西。
但其實就算她沒有入地府,也不一定會記得這樣的小事,她聽書,給賞錢是天經地義,而且一貫大手大腳慣了的,哪裡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舉,會讓一個人念念不忘上千年呢。
這些年在地府中她一直以為陸昭然看她不順眼,卻從來沒有想到,在那些針鋒相對之後,他竟然懷著這樣的心思,她抱著陸昭然空蕩蕩的衣服,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這邊梵羅獰笑著沖時衍白道:“你看,你喜歡的人,抱著別人的屍體,哭的很傷心呢!你說,你要是死了,她會不會更傷心?那要是她死了,你會怎麼樣?”
時衍白已經說不出話來,梵羅眼看就要再次對沈嬰出手,卻忽然感到背後受了重擊,捏著時衍白的手也在這一擊下鬆開,時衍白後退兩步緩過神來,便看到了冥王站在那裡。
時衍白咳了咳,看著跌坐在那裡,失魂落魄的沈嬰,沖冥王道:“你要是早一點來,那人就不用死了。”
冥王垂了垂眼睛,時衍白並沒有在他臉上看到絲毫的惻隱“他自己偷著來的,我怎麼會知道?”
時衍白看他一眼,下了定論“你還真是無情無義。”
冥王並不反駁,也沒有旁的回答。
而梵羅沖他道:“怎麼,我替你找到了青鸞,你還不滿意?放了他不說,還要背叛我?”
冥王冷冷地瞧著他“那根本不是青鸞,而且,我們從來只是交易,你給我不了我要的東西,還敢欺瞞我,我當然要替自己討個公道。”
梵羅搖頭“那可是和當年你那株寶樹同根而生的另一棵樹,你就不覺得可惜嗎?”
“同根而生又怎麼樣,只不過是你操縱的傀儡而已,連靈都算不上。”
冥王一身黑袍,周身氣息如九泉下的寒潭“你敢騙我,就要付出代價。”
說這話時,他被長袖掩蓋住的手中已經握了一把長劍,說完便刺向梵羅,梵羅閃身一躲,時衍白也隨之加入了戰局。
其實就連時衍白,印象中也極少看到舍夜這樣大動干戈,但他是知道他應該是極有本事的神,此時兩個人共同應對一個敵人,竟然有一種不知何處而來的默契。
冥王出劍狠辣精準,帶著千鈞之力,時衍白雖然不慣用兵器,但是靈力強盛,尤其認準了要在這時將梵羅徹底制服,所以也顧不得身上的傷。
這時他向梵羅揮出一掌,梵羅與他相接,同時冥王一劍向梵羅刺去,被他用另一隻手擋住,兩道力量與魔氣交接,迸出的光芒幾乎將天分為兩半,一半時陰沉的黑,一半被金光映照著。
這時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念動咒語,兩條鎖鏈一樣神息的分別纏縛住梵羅的手臂,兩人拉緊鎖鏈的另一端,令他動彈不得,而就在遠處的天邊,一道刺目白光飛掠而來,從後直直穿透梵羅的胸膛!
這是一把古玉為柄,身長而細的寶劍,名叫霜夷常年鎮於崑崙之下,是時衍白唯一的一件兵刃,雖然自鑄成以來,他總共也只用過這一次。
此時趁著梵羅遭受重創,他迅速握劍柄,凌空飛起從上而下狠狠刺入了梵羅的頭!
“啊!”大魔的嘶吼響徹夜空,人們紛紛捂住耳朵,眨眼間,大魔梵羅爆裂成無數碎片,徹徹底底地消失在天地間。
隨著梵羅的消散,籠罩天空的黑暗一點一點散去,燦爛而平和的陽光漸漸灑滿大地,雖然人間已經滿是狼藉,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冥王手中化出一朵蓮花,輕輕向上一托,花瓣隨風飛舞,無窮無盡,所到之處,所有被梵羅統治過後的傷痕統統抹平,所有人腦海中關於這段黑暗的記憶統統消失,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隨後,不知從哪裡飛來淡藍色的光點,附著在那蓮花上,他道:“去告訴沈嬰,我會為陸昭然造一個新的靈魂,叫她不要再亂哭了。”
時衍白和冥王對視一眼,道:“用自己的神元做這樣的事,你不覺得吃虧?”
冥王扭過頭去,看看天上明艷的日光,輕聲詢問道:“你說,她會開心嗎?”
“也許會的。”時衍白回答,然後他看到舍夜笑了,陽光靜靜灑在他的臉上,此時的他像是俊美的神祗,卻更像人間最平凡的俊美青年。
青年看向他,臉上的笑容仍舊沒有消失,他說:“冥府還有事務要處理,我便先走了,”頓了頓又道:“好歹我比你大了好幾百歲,下次見我,有禮貌一些。”
他轉過身,留下一句“這人間卻是有人間的好處,怪不得沈嬰喜歡留在這裡。”便徹底消失在了時衍白視線中。
時衍白落到地面上,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位大神,他笑著跟他們行了一個道禮,眾人還了一個,黎清明想要把方曜扶起來,對方卻在線自閉,不願意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