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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眾人也大都拿著棍棒,來者不善。烏泱泱擠進福澤堂大門。
“庸醫!害我阿父性命!我要你償命!”那壯漢的短刀“噹——”的一聲砍進了書案之中。震得我的墨汁都灑了些許出來。
然而我仍紋絲不動,手持毛筆寫下藥方的最後幾個字。
“照這個方子抓藥,兩碗水煎成一碗,連服兩日,當可好轉。”我對著患者家人說道。
那壯漢見我不理他,越發憤怒,對我咆哮道:“庸醫!你居然還敢與人看病!難不成還要害人?!”說完抓起方子,兩下撕個粉碎。那患者家人看著被撕碎的方子也怒了,大聲說道:“你憑什麼撕我藥方?你不信葛大夫,我們信!與爾何干?!”
這壯漢自說自話,耽誤病人的行為激怒了我,說道:“說話做事要講道理,你父親是何人?何時來我醫館看過診?說我醫死了他,方子在何處?”
“我阿父時潭,乃我們時族族長,一個月之前途經此處進來看過診,沒開方子。”
“沒開方子。為何說我醫死了他?”我簡直氣的想笑了。
“你月前言我阿父重病,只有月余的壽命,卻不予醫治,如今我阿父已亡,我要代阿父討回公道!”
“我們要為族長討回公道!”
“你這庸醫!今天我們就要砸爛你這醫堂,讓你再也害不成人!”
“少族長!我們都支持你!讓這害人精跪在族長墳前三天三夜!”
…
原來是那老叟。
“我知你阿父是誰了。月前他來我醫堂說是診個平安脈,但我查出他已病入膏肓,非藥石所能醫治,詳情俱告知你阿父,有左右鄰人作證。你阿父不信自己得病,在醫堂吵鬧,耽誤他人看診,我便與他打賭,若我看錯,兩月之後等他來砸我匾額。你阿父同意後自行離去。”
“雖直言有不尊死者之嫌,但為道明是非曲直,也顧不得許多。你阿父不足一月而去,已說明當日我為他看診的結果是正確的。何來庸醫之說?”
“你既已看出他得病,為何不醫治!?”壯漢憤怒地說道。
“我說了,病入膏肓,藥石無功。更何況,你父並不信我所言,未要求我開方治療。”我回答道。
“不都說醫者父母心麼?!你就這樣看著他去死?!我打爛你這破醫堂!”說完便動起手來。只見那壯漢拔起短刀,往下一砍,試圖砍斷我的書案,我抄起書案上的毛筆,用盡全力擊中他手臂上的麻筋,他手一軟,短刀掉在了書案上。
他的族人見他吃虧,紛紛舉起棍棒奔了過來,我靠著巧勁兒踹翻了幾個,圍觀的鄰人也與停留在外面的時族族人打起架來。可醫堂內始終因為地方窄小,對方人多,我揍翻幾個後,沒能躲開從後襲來的棍棒,背上挨了兩下。劇痛讓我踉蹌了幾步,身形頓時遲鈍,眼看要躲不開更多的棍棒——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突然沖了進來,奪下其中一人手裡的長棍,橫掃一片!長棍居然斷裂,而被掃倒的人都抱著腿,哀嚎不已,慘叫著:“啊——!我的腿斷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時族停了手,那壯漢警惕地看著救了我的男人,說道:“我是時族少族長時鴻,你是何人?若與這庸醫不相干,就速速離開,不要多管閒事。若與這庸醫是同夥,那就不要怪我刀下無情!”
這高大男人背對著我,說道:“無名無姓,無家無族,就是一路過此地之人,方才在外圍觀甚久,前因後果、是非曲直大夫已說的明白,你為何還要下毒手?”
“他身為大夫,見死不救!不該受懲罰?!”
“那我且問問你,論關係親疏遠近,是父子近,還是醫患近?”
“廢話,當然父子近。”
“那你為何沒發現你阿父的病?病入膏肓,絕不可能與常人無異,你為何不勸你阿父前來就醫?當初你阿父不信大夫,不願醫治,大夫難不成能綁著他,強行看診?”
時鴻沉默了。他與阿父感情好,阿父突然去世,對他打擊甚大,當得知之前有大夫診出阿父病症卻未給他醫治時,他怒髮衝冠,熱血上頭,毫無理智。
即便剛剛聽了大夫所言,仍是想把這悲痛發泄出來!滿腦子都在想,當初這大夫要是救了阿父就好了!
可此時,他礙於這男人的武力,不得不講道理的時候,才發現,最有責任的是他自己。
他一直沒發現阿父的異樣。直到阿父突然死去。
他才是不孝子。
時鴻不再言語,招呼了完好的兄弟扶起地上斷了腿的眾人。準備離開。
我從男人身後站了出來,說道:“你無理取鬧砸我醫堂,打傷我本人,現在發現是自己的錯誤,就想說走就走?”
“少廢話,我賠就是。”時鴻財大氣粗地說道。
我笑了笑,說道:“一、我這醫堂必須恢復原樣。我指的是,所有的物件,材質、做工、細節,乃至桌椅板凳的高低都一致。你砍壞的那張書案可是金絲楠木的。”
“其二,我傷了背,需休養到傷好為止。期間我醫堂的歇業的損失由你賠償,我本人湯藥、敷藥、補品等花銷由你賠償。”
“其三,這附近只有我這一處醫堂,鄰里看病十分方便,我一旦歇業,鄰里就要去走小半個城去看診,若是遇上疑難雜症,去城另一頭的大醫堂也是有的。中間產生的車馬食宿開銷都由你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