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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位美貌又聰慧的貴妃並不真正愛著人間的帝王。
帝後落座後,君熤舉杯:“今若不是後驍上仙,我大昭五十萬大軍恐要被妖物禍害殆盡,孤這杯酒敬上仙,為這天下百姓和蒼生。”
君熤既然已舉杯,韓起,皇后等一眾嬪妃都要舉杯。我卻不願湊這個熱鬧,不論焚天改成什麼名字,變成什麼模樣,或是假仁假義做了什麼。對我來說,只想將他視作陌生人,帶著滿滿的感激為他祝酒,我是做不到的。
我自顧自吃著御宴上的甜品,對眾人的視線視而不見。
君熤和韓起都未對我的不合群未發一言。卻有那坐在貴妃身邊的小嬪妃嬌嗔地說道:“娘娘……”而後眼波流轉地看向我這邊。
我不禁抿唇對著貴妃笑了一下。
這讓原本就不甚熱鬧的御宴更是靜了片刻。
韓起喝著酒,眼神卻直視著我。他看我的時候一向如此,眼裡像帶著鉤子。另一個觀察我的人是焚天。但視線里不再有我熟悉的熾熱,似是探究,似是打量,十分古怪。
“上仙此次來大昭,是受阿起邀請而來,亦或是有事?”君熤問道。這位上仙本事高強,又救了大軍,若是能與之打好關係,成為大昭的“供奉”,他也不必太擔心自己的皇位不穩。
“自是有事。”焚天淡淡地說道。
“有何事?不知我等能相助否?”君熤略帶好奇地問道。
“自是能的。”
“願聞其詳。”
“吾來尋一女子,貌美絕倫,性情疏冷。”焚天眼睛盯著手中的酒,卻並不喝,冷漠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上格外突兀。
眾人的視線都向我撲來,君熤的略帶擔憂,皇后的冷淡矜持,貴妃的促狹,眾嬪的惡意,以及韓起那冒著冰渣子的眼睛。
我已吃完一碗甜品,之前更嘗了幾粒葡萄。腹中不飢,便站起身,沒有理會任何人,離開了這大殿。
於是不知,在我離開後,焚天也起身隨我而去,韓起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皇后和貴妃倒是沒說什麼,年輕貌美的小嬪妃們卻是忍不住,紛紛指責我目中無人。君熤慣是性情溫和,不忍重言斥責,小嬪妃們更是恃寵而驕,數落起我的“罪行”。
最終,韓起低喝一聲:“夠了!”
常年帶兵的將軍,稍有怒意,就有股血腥氣,更何況小嬪妃們言語無狀,徹底惹惱了他。
“瓀璃姑娘借住於此,尚不是陛下的女人。在皇宮是客居,何須遵守宮規?陛下且未說什麼,由得你們一一編排她?”看著瓀璃是帶著鉤子的鳳眼,如今看向嬪妃,就帶了刀子。
聽了這番話,君熤更覺心緒翻騰,一時無話,皇后仍舊當她泥塑的菩薩,倒是貴妃發話了:“你們這一個個被陛下、殿下寵的沒了個樣子。如今得一番教訓也是應該,快隨我離開,省得在此處礙眼。”言畢,對著帝後行了禮,便帶著垂頭喪氣,滿面羞慚的小嬪妃們離開了。
韓起被貴妃含沙射影的話噎到,心中又氣又妒,自覺失了分寸,不像平日的他。向陛下告了罪,本欲告辭離開。卻被回過神的君熤留下,準備促膝而談,好詳細了解一番極西之地的情勢。韓起只得應下。
這頭,我離開了御宴的殿宇,憑藉不甚清晰的印象,借著月光,在宮裡七繞八拐的道路上行走,當越走越荒時,終於不得不承認,我大約是迷路了。
平日有綠竹相伴,從未有過這等困擾。今夜宴飲我並未帶她出來,以至於中途發生變故,離開後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身後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腳步聲,我迅速轉身回看,是焚天。
以他的能力,休說只是跟蹤我,哪怕潛入五十萬人的營地也不會被發現,此刻故意發出聲響,就是想提示我他的存在。
但是我卻沒什麼話想與他說。仙宮的種種,愛也好,恨也好,仇也好,情也好,都隨著我從三十三重天外跌落凡間而煙消雲散。
如今的我,只是凡人瓀璃。
“帝女,不知…你過得可好。”白髮焚天的問話透著一股子陌生之感,似是對我未曾熟悉,卻不得不關心我當下的境遇。
“甚好。”只要不是被囚、禁在那深宮,無論何處,我都安之如怡。
“如此,如此便好。”他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又有些不甘。只見他隨手褪下手腕上墨色珠串,眨眼間欺近至我眼前,我來不及後退,便被他抓住了腕子,再一眨眼,墨色玉珠手串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這手串里有我一滴精血,可擋半神之下的一次攻擊。若是想求救,將珠串握在手心,心中默念我的名字,縱然相隔千萬里,我也能立即至你身邊。”白髮的焚天口吐著承諾,眼睛卻一片冷漠。
我本不欲收他物什,但卻拒絕不過,只得留下。
他見我收下後,冷光一閃,消失在原地。而我來時的路上,銀光點點,指示著回我宮門的路。待我順著銀光走回寢宮,綠竹早已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婢子要急的去尋您了!”
“我既已回,就少念叨些。”綠竹什麼都好,就是喜嘮叨。
宮門落了鎖,綠竹散了我的發,服侍我安寢,拉好了我的床帳後,去了耳房休息。我摩挲著手腕,取下了珠串,一團漆黑的深夜,竟瑩瑩有著黑光。若是以往法力尚在,我自是能探尋這是什麼材質,可如今成了凡人,多想也是無用。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