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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母猶豫著該點頭還是該搖頭,但最終還是點了點腦袋,走過去挨著玄明坐下。玄明生得高,又是男子,她一坐下,琴便自然地比玄明神君矮了一截,但傾斜的角度卻是一模一樣的。
玄明神君瞧見了這琴,心裡便有幾分得意,不由地道:“說起來……我記得你會彈琴,並且還拿琴作了武器?”
雲母想了想,便點頭。
若是要談起這個,都是要追溯到他下凡時第一世時候的事了。當時玄明還是被奸臣奪了權勢的年輕帝王,雲母和她師兄費了心思想見他,便用了琴聲來引。玄明如今歸了位,在凡間的記憶自然也復甦了。他還記得當時便是雲母教他師兄彈的曲子。雖然她師兄彈得難聽,但曲子本身還是不錯的,且他應當也聽雲母彈過一回……
玄明回憶起當時聽到的感覺,面上就忽然和煦了許多。畢竟女兒肖自己,做父親的哪兒有不得意的。
玄明道:“說來我還沒有好好聽你彈過琴。雲兒,不如你今日先替我彈奏一曲?我聽聽看。”
說完,玄明便笑著瞧她,像是等著聽曲子。雲母一愣,點了點頭,然後連忙道:“我今日過來,其實就是有首曲子想彈給你聽的,那個……等我彈完,你能不能指點我一下?”
說著,她有些忐忑地看向玄明。
玄明神君聽她如此說,反倒是愣了愣,他默了一瞬,還是淺笑著頷首,說:“彈吧。”
雲母鬆了口氣,趕緊擺正了姿勢,起手撥弦,緩慢地彈了起來。
她的琴壞了好一陣,因此實際上有一陣子沒彈過了。不過好在雲母知道基本功不能廢,平時經常在腦海中練譜子,且她既然是主動來找玄明神君的,自不可全無準備,來之前就偷摸著一個人在竹林里練過,幸好沒有人被人發現。於是這回雲母手一觸弦,就沒有生疏之感。且她到底是成了仙的狐狸,琴音即使不是有意而為也帶了仙意。她指尖一動,便聽琴聲潺潺如流水,連貫而靈動,隱約間帶了些古意,恰似春水東流。
玄明神君善琴,班門弄斧總歸是令人不安的。說來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曲子,只是玄明當初在幻境裡彈過的一首,雲母稍作修改就拿了出來。但便是如此,她這一首曲子彈得時間也頗長,且明顯比尋常來得費勁,等彈完,雲母額上已冒了層汗,臉頰亦冒出了緋色。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長長地出了口氣,心臟未歇,緊張地看向玄明,等他評價。
玄明良久沒有說話,手指輕輕地叩著膝,似是在斟酌。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手摸了摸雲母的腦袋,讚賞道:“彈得不錯。”
被玄明神君誇張琴聲自是件值得自豪的事,可雲母卻不敢立刻就坦率地開心。她被他摸得眯了眼,一邊乖巧地低著頭,一邊卻又不安地想抬眸瞧他,看看還沒有後文。玄明下手下得不重,還隱約有帶著留戀的慈愛。他柔和地看著她,緩緩道:“雲兒你果真似你娘。”
雲母一怔,有點不知玄明神君這話說得是什麼意思。
然而玄明並未有解釋的意思,他說完這句話,便取出腰間的扇子,折著放在掌心拍了一拍,淺笑著看向雲母,心中瞭然地道:“琴音本是隨心而為,你落手似有些猶豫……這首曲子本是我譜的,為何所作早就忘了,但你改動得不錯。不過……”
玄明一頓,微笑地望她。
“……你給我彈這麼一曲,應當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吧?”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玄明如此說,便是將她琴里的話中有話聽了出來,雲母心裡一松,但旋即又紅了臉。
她知道玄明神君喜歡聽琴。正如玄明所說,琴聲隨心所動,也能表情。既然說話的時候總是不知不覺被玄明帶跑,那她就彈琴給他聽。
琴音這個東西說來玄妙,能夠表心事,但又不必有切入主題或者收尾的雜言,且不必擔心被打斷,只要意思彈出來了,多一分少一分都無妨,只圖個意境。玄明是懂琴的人,自然能聽懂她的琴話。
見玄明不出聲,但也沒有打斷她,雲母想了想,主動出聲喚道:“爹。”
實際上,這個稱呼便是她喚仍有幾分生疏,還不是特別習慣。雲母壯了壯膽子,鼓起勇氣,道:“我想回旭照宮看看師父。我之前與師父說可能是過一個月回去,現在時間已經快要到了。我怕我再不回去一下,師父會等得焦急……所以我想先回去見一次師父,跟他說一聲,然後再回來。”
說完,雲母努力表現出有底氣的樣子,坐直了身子等他回應。然而玄明儘管沒有另撤話題,卻沒有立刻答她。
雲母琴里的話音他自是聽出來了,小女孩的調子,沒那麼多沉澱,因此反倒聽得令人舒心。她是想竭力為她師父說話,結果落到手指間,曲子裡就不知不覺帶了情意。那點初嘗情愛時微妙的心思都化作星星點點的情愫流了出來,原本好端端的曲子,聽著也像是說著情話的情曲似的。
……尤其是雲母自己根本沒有察覺自己的琴音根本不客觀不公正,完完全全夾了私情,還眼巴巴地望著他。
玄明略有幾分失神,他瞧了自家姑娘一眼,沒有立刻應她,而是摸了摸下巴,像是隨意似的問道:“說起來,你到底為什麼喜歡白及?”
雲母愣住,沒想到玄明神君會突然問這個,腦袋懵了一瞬。
趁此機會,玄明已接著往下說了。他悠閒地道:“白及仙君臉雖是生得不錯,氣質也如高山白雪,但這等人物終究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對你這等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來說,許是太清冷了些。這世間的神仙數量許是和凡人不能比,但要說俊秀的男子,天界也是不少的。這麼多人里,你偏偏挑了這一個,我既然是你父親,總歸覺得有些想不明白,要弄清楚才是。”
說完,玄明神君便笑盈盈地看她,靜靜地等著雲母回應。可是雲母被他問住,一時居然沒答上來。
她發現自己喜歡上師父時,早已種了情根,但這顆種子是何時埋下的,卻要比她意識到早得多,且未必就是一時一刻,說不定是許多時候漸漸積累起來的感覺。她想了一會兒,只挑最早的說道:“當初,是師父救了我。”
“哦?”
玄明感興趣地揚了揚眉,顯然是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於是雲母整理了一下語言,將她在浮玉山偶然遇到師父的事說了出來,說了師父一劍將彘制服救她的事,當時他一身白衣潔淨如雪,出塵得不似這世間中人。若說她對師父初見時的印象,無疑便是那利落的一劍和無塵的白衣記得最深。
雲母說著說著,便有些恍然。
玄明聽她這麼說,亦是不禁頓了頓,沒有想到白及仙君救她並不只有一次。但救歸救,感情卻要另說。玄明想了想,又道:“那麼,便有一事我要問你。”
“什麼?”
雲母到底閱歷不深,有些羞於談起自己的心思,玄明說有話要問,她就不覺緊張起來,雙手抱緊了懷裡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