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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間的桃花越來越濃,越來越密。而我每走一步,都感覺心曠神怡。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暖風吹來,異香襲人,我覺得我都要醉了,這哪裡是什麼殺人冢,明明是人間仙境。
我悠悠地道:“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或許是下過雨的原因,林中隱隱綽綽地浮起一層薄霧,那薄霧隱隱綽綽地裹著桃林,我眼底便只剩下一片緋紅了,其他的便全看不見了。我每吸入一口芬芳,便仿若飲了一壇在桃花樹下埋了千年的酒,那滋味曼妙極了,仿若置身在一個氤氳著酒意的酒池之中。我的腦中一片空白,似乎與滿山的桃花融為一體了。
我的額頭倏地一涼,接著是眉心,接著是臉頰,接著是唇畔。我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仿若被人橫抱了起來,接著就被安置在了一處開滿杜鵑、落滿桃花的草叢裡。
我好似落入了一朵粉奼的桃花之中,它緩緩地攏起花瓣,將我包裹其中。我的唇倏地一重,舌尖被什麼挑逗著,陌生的氣息透過齒間,滲入我的喉嚨、胸肺、落入我心底最軟的那個地方。我整個人都醉了。一雙大手由上而下緩緩地拂過我的身體,落在了我的腰間衣帶系成的那個結上。
那雙手似是遲疑,似是糾結,橫亘在那裡,好似不打算再進一步。好熱,像泡在熱湯里一樣,身上這身衣服還真是累贅,貼著我的身子,悶著透不過氣來,真是煩人。我有些不耐,索性將那手拍開,自己將衣帶扯開來。
真奇怪,怎麼感覺被一雙眼睛盯著?那雙眼睛還跳著幽幽暗火?
唇好似貼在一片冰冷的柔軟上,涼絲絲地,沁人心脾。像夏日的荸薺凍糕,我伸了舌頭舔了舔,軟乎乎地又有點韌勁,於是舌頭上上下下貪婪地舔了一遍,還想深嘗,卻是手臂上一痛。
我嗚咽一聲,眼前一晃,楚晏楓的目光幽暗,眼裡的火光還在幽幽跳動,卻已和我隔開一臂距離。他翻身,往旁邊的花叢一趟。閉上眼睛,平復喘息。
我的腦中霎時一片清明。
楚晏楓已經回復過來,見我發愣,涼颼颼地說:“衣服穿好,別著了涼。”
我的頭腦越發清明了。天吶,我們中了桃花瘴!我竟然勾引了楚晏楓!噓,小聲點……換一種不那麼難聽的說法,啊,楚晏楓竟然輕薄了我。好吧,無論哪種說法都不怎麼好聽。
我望著楚晏楓的背影,臉唰地一下通紅,卻還是故作輕鬆地說:“哎,脫成這個樣子,都沒有勾引到你,看來我還真是在弦歌坊白呆了。”
楚晏楓幽幽望我一眼:“你在遺憾?那我們繼續。”
我已裹了衣服,跳開老遠,乾笑幾聲,淡道:“不必了。”
桃花瘴會勾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欲望,但我覺得我跟楚晏楓好似八竿子打不著。如此看來,我也是個色/欲薰心的狼女,見楚晏楓長得不錯,逮著機會,就直接撲了過去。還好楚晏楓定力不錯,或者說,他是看著我下不去口,這才扼制了杯具的發生。
我們再不敢掉以輕心,各懷心事地走出了桃林。林子盡頭,是一湍激流。山勢很陡,故而水勢很急。水上有一座石橋。這約摸就是怪老頭所說的閻王橋了。楚晏楓霎時頓住了腳步,他道:“你站在這裡別動,等我過去了,你再上橋。”
第22章 酒化愁腸
楚晏楓剛一踏上橋,山間就傳來了一陣擎天動地的虎哮。我唯恐失去什麼,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打算把楚晏楓給拉回來。
用楚晏楓的命去換雲淼的命,這本就是雙輸的局面。我不打算去賭。
山中頗為淒冷,此地地勢險峻,而石橋之下,又水流湍急。水波拍打著巨石,激起連綿不絕的浪花,只剩下淒凉的白色。我只聽見連綿不絕、洶湧壯闊的水聲。在水聲的襯托下,野獸的叫聲此起彼伏,越發地躁動不安。此時已將近黃昏,有成群的蝙蝠在頭頂盤旋,有兇惡的野獸在林中窺伺,腳下是洶湧湍急的溪水,我雖不相信世上有妖魔之說,但怪力亂神,卻著實值得敬畏。
怪老頭說這青鸞峰不能闖,也並不是毫無根據。
“唰”地一聲一粒速度極快石子從我耳邊呼嘯而去,我忙著閃避,差點從橋上掉了下去,好在楚晏楓即時扶住了我的腰。
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山谷之中迴響:“無知凡人,竟敢打擾本尊清休!”
楚晏楓將我護在懷裡,淡道:“我們並非存心打擾,實因人命關天。還請尊上行個方便,放我們過去。”
“祭上鮮血,吾便放行!”
一隻猴子忽然竄到我們身邊,遞給我們一把做工精緻的金色匕首。楚晏楓皺了皺眉頭,淡道:“若是不呢?”
“哈哈哈哈哈……”一陣令人膽寒的笑聲自山中迴蕩,那聲音似是帶了幾分怒意,“年輕人,你是第一個問這個問題的人,只怕也會是最後一個。吾雖化為巨石,但山中野獸無一不以吾為尊。與吾為敵,死無全屍!”
皆著,便是一陣陣此起彼伏的野獸咆哮:有狼群、有獅子、有老虎……
我雖被嚇得冷汗淋漓,但想到橫豎是死,就從楚晏楓懷裡跳了出來,笑說:“我雖看不慣你殺人還要找幫手的行徑,但在我死之前,你好歹露個面,讓我見識一下妖馬長什麼樣?”
大概是被我的氣勢給震住了,野獸忽然止住了咆哮,一瞬間,萬籟俱寂。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啞然地望著楚晏楓。
他卻仍舊有心思開完笑,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它們定是見到銅板你的絕世姿容,都自慚形穢,沒臉再做野獸了!”
我正要招呼楚晏楓快些過橋,一道灰色的身影從天而將,攔住我們的去路。他半跪在地,低著頭恭敬地說:“屬下嚴龔拜見小主!”
我錯愕地說:“大叔,你認錯人了,我的名字不是小竹,我叫銅板。”
他卻依舊半跪著不起來,又說了些我聽不怎麼懂的話:“嚴龔有眼不識泰山,唐突了小主,還請小主恕罪。”
楚晏楓走上前去,問:“剛剛就是你在假冒‘妖馬’?”
“是。我們不願被人打擾,便假託當地神話,做個屏障。”
我道:“啊?虧我剛剛嚇得半死……不過,這山中野獸怎麼都聽你的話啊?”
“小主說的是剛剛林中的野獸聲?”
我點了點頭。
“稟小主,那是口技。”他說這句話的聲音,竟和我的聲音一模一樣!世上竟有這種技藝!
原來,那林中的野獸並不是真實存在,是我們自己草木皆兵了。我道:“這位高人,你可以站起來嗎?我實在不習慣有人跪我……”
“嚴龔謹遵小主之命。”
我湊到楚晏楓身邊,悄悄地道:“楚大俠,你有沒有覺得,他每說一句,話里就必定有“小主”兩個字啊?他,怎麼回事?”
楚晏楓沉默無語,湊近我的耳朵:“你放淡定點,剛才的氣勢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