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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有沐曦靈島這個地方嗎?”
“有,不過並非外界傳聞那樣是一座仙島,不過因為在海上,又極難尋覓,所以被人們神化。”城主似乎在回憶,“沐曦靈島和我殷玉城的緣分,可深可淺。江湖之上大多以為靈島是傳聞,但我卻對‘仙島’的存在深信不疑。”
“願聞其詳。”
“沐曦靈島同殷玉城曾有婚約,你或許知道。”上官城主繼續說,我雖然抗拒,但仍舊不得不尊重事實,確沒想到城主也說,“你的確和沐曦靈島的洛夫人長得有幾分相似。”
“父親。”楚晏楓出聲示意他止住話題。
我卻笑笑,示意楚晏楓不必擔心,或許是現在我堅信我們之間的情深意篤,所以也就不再耿耿於懷於容貌之事,也不再在意去與洛旖比較。
上官城主執著杯盞,開始回憶整件事情:“你們可以當個故事聽,畢竟時過境遷,我也認為——沐曦靈島已經不在了。”
嘉漠的眸光重重垂落,神色算不上好,可能是發覺我在看他,敷衍出一抹笑容。
“大約十幾年前,那時我還很年輕,雖然成家有了妻室,但仍然記掛江湖,愛好結交江湖豪俠。所識之人天南海北,各式皆有。其中,就有一位對煉丹術鑽研頗深的醫者,我和沐曦靈島的緣分也就埋根於此。他是醫界聖手,從來都是藥到病除,可是有一天,他卻在酒後跟我吐露,他的醫術遇到了瓶頸,想去海外仙山尋覓更精妙的煉丹術。”
“他對仙島的存在深信不疑,我雖然懷疑,卻也不好制止。有一種人,天生就活得非常純粹,煉丹術是他的全部,他沉迷此道,對紅塵美酒皆不在意,所以我沒有阻止他的離開。時過境遷,我失去與他的聯繫,卻在一天夜裡,他忽然重新來訪。說請我幫他一個忙。他沒有找到仙山,卻遇到一個姑娘,那姑娘的醫術令他心折,但她遇到了些麻煩。”我凝神聽著,等著故事鋪墊完全,正式切入沐曦靈島,“我以為他終於開竅,紅鸞星動。一口應承要幫忙,卻聽他說,是那姑娘的女兒身體虛弱,需要借我殷玉城的鎮城至寶紫鸞暗玉一用。”
“我這才恍悟,那位姑娘連女兒都有,我的這位老友說自己為她的醫術所折只怕也單單只是為她醫術所折了。他們試過許多法子,但女孩依舊哭鬧不止,所以想起了紫鸞暗玉。但紫鸞暗玉是我的殷玉城的不傳密寶,雖分為陰陽兩塊,如此草率地拿出來治病救人只怕祖宗不會答應。”
“所以,您就提議訂親,既沒有做見死不救的事,又沒有辜負先祖。”我笑笑,看向楚晏楓,他可能覺得我這一笑莫名其妙,在我手上狠狠抓了一把。
上官城主擼著鬍鬚:“對,那天晚上,我去到了沐曦靈島。見到了小女娃,那女娃一戴上玉石,果然就不哭不鬧,我不忍瞧見這粉嫩的女孩受病痛之苦,又想起這紫鸞暗玉是要給自家兒媳的。當下心思一動,同沐曦靈島訂下了親事。”
“那您知道沐曦靈島的路?”
上官城主搖頭:“不知道,起先的海面暢通無阻。船行到一半,忽然濃煙大作,海面上巨浪翻飛,若不是那女子一直沉著冷靜,有一隻獨一無二的羅盤指路,只怕我們到不了靈島。”
“獨一無二的羅盤?”
“那羅盤有四方指針,並不標示南北,花紋繁複,我生平之所未見。所以雖時隔多年,我依舊記憶猶新。”
“島上如何?”
“沐曦靈島一直作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存在於江湖人的心中。傳說那裡是一片樂土,島上富饒無邊,與世無爭,人人平等。我之所見,只覺得島上之人和我們別無二致,不過衣飾古樸,重紅、黑二色。另外就是梨花漫漫,十分美麗。”
梨花?我疑心自己錯過什麼十分重要的細節,卻又什麼都抓不住。楚晏楓挑眉:“問完了嗎,夜好像有些深了。”
“那城主知道‘浮生若夢’嗎?”在楚晏楓抓我回去之前,我篤定著問完最後一個。
“傳聞之中,‘浮生若夢’足以迷惑人心、撼動天地。但我不這樣認為,不可能有這樣的武功——不過是因為靈島遠在海上,且常年有濃霧作為屏障,海上船隻經常迷失方向,不得其門而入,所以傳得神乎其神。至於確切,我知之甚少。”
“我只去過一次,因是夜晚,且僅得了一副畫像和一門親事,又無旁人佐證,經常被人誤解說——我是被人騙去了紫鸞暗玉,但苦於害怕失掉面子,所以胡謅出來這麼個‘紫鸞姻緣’的故事——兩位小友,也就全當故事聽聽吧。畢竟海上之事縹緲無邊。真話假話也不是那麼容易分清的。”
我向來知道“假亦真來,真亦假”的道理,卻不知這禪機究竟該如何參悟。
我聽到楚晏楓在我耳邊說:“走吧,先回去休息。紅苑前輩的事明日再作打算。”我想抬眼去看他,卻覺得一陣迷濛,腦中忽然一片暈眩,層層疊疊,多出好幾個楚晏楓。
他發覺我臉色不對,急忙扶住我:“銅板,你不舒服?”
我剛想搖頭,一個“沒有”的“沒”字剛說出口,就暈了過去。
看來人果然不能說謊,是會遭現世報的。
又是一片牽扯不清的怪夢。我站在弦歌坊的蓮花池旁,有人過來搶我脖子上掛著的那塊石頭。我的武功只能勉強應付,卻實在反擊無力。後來楚晏楓來了,我以為得了救星,向他跑過去,他卻仿若不認識我一般,只神情怪異地說:“快把紫鸞暗玉交出來。”
而我知道自己並沒有這塊石頭,所以開始用輕功遁逃。奇怪,在弦歌坊的我,如何會的輕功?層層疊疊,無休無止的夢境激得我額角大汗磅礴。在我覺得自己體力即將不支之時,我驀然醒了過來。
隱約間聽到嘉漠與楚晏楓在屏風後頭講話,卻聽不太真切。
“我覺得不應該再瞞她,她有知道真相的權利。”這是楚晏楓的聲音。
“再緩緩,我不想她背負著仇恨去過完這一生。”這算是嘉漠的聲音。
“可是不一定瞞得過,紅苑前輩危在旦夕,若是她支撐不住,她終究是要面對現實的。你知道她的脾性,只怕到時以為我們跟她不在同一戰線,反而會單槍匹馬一意孤行。”
我原想屏息,再多聽一些。卻被旭澤發現,他咳嗽兩聲以示提醒,屏風外就再沒了聲息。
我從床上起來,披衣走了出去,聽到楚晏楓沒頭沒尾的一句:“我們明日便出發吧。”
於是我跳出去:“我也要去!”
楚晏楓轉眼見到我,眉頭一皺,問:“你站到那裡多久了?”
我的眼珠兒在眶里轉了一圈兒,笑道:“難道你和嘉漠在商量不能讓我聽到的秘密?”
他黑著臉走過來,將我橫抱起來,放回床上,好似是真的生了氣,可音調卻依舊不變,他說:“誰讓你光著腳站到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