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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愣在當場,輕而易舉地被他換了個位置,壓制在床上,臉色青白。
因為喝了酒,他的臉色有些泛紅,背後的燭火也因為這微妙的距離而隱隱抖動。我眼中重影疊疊,羞憤欲死,只皺了皺眉,那人便完全明白我的疑惑。
“這些迷藥對付其他人或許有用,可我生了警惕之心,那些酒並沒有全然喝下去。”
他弄得我動彈不得,順手點了我的穴,淡然道:“我方才只是裝醉,看看你想做什麼。”他抬了頭,好笑地看著我。我一時氣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忽然覺得氣氛尷尬,便問:“那你要做什麼?”
他眼波流轉,揚唇一笑:“姑娘以為呢?”他禁錮了我的頭,尋得一個角度,眼看就要吻下來了,看到我眼角的淚,又生生愣在那裡,只逕自起了身,不耐道:“好了,我再不濟,也不會強人所難。你放寬心。”語義一轉,“不過此處不是久留之地,我的行蹤好像已經被那些小尾巴給發現了。”
第6章 防微杜漸
我還沒點頭,他就將我攜在懷裡,從窗戶跳了出來,又躍上了屋頂。他的腳步極快,仿若凌空一般。他的輕功竟也這麼好,若不是個色胚,倒還算得上是個才色雙殊的翩翩公子。
我正想著,他卻已經在一處樹林子裡落了腳。他說:“銅板姑娘,前面城鎮還遠著,今夜便在這裡歇息吧。”
“歇息?你做什麼?幹嘛無緣無故將我擄來這裡?”
“哦?我還以為你想離開弦歌坊,看來是我會錯了意。”他頓了頓:“本公子再將你送回去?”
我真是被他弄昏了頭,連自己已經逃出了弦歌坊這等大事,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經他一提醒,我一時欣喜忘形,抓了他的手,不可置信地問:“我真的出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他無奈地挑了挑眉,費力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道:“自然是出來了。”
我忽然覺得很不對頭,我同他素不相識,他救我作甚,遂斂了神色,道:“你幹嘛救我出來?有什麼目的?”
他不答話,只是笑容坦然:“心血來潮而已。”
我被他看得發怵,又想起剛剛在弦歌坊發生的事情,這才憶起他的本行是個嫖客。忙篡緊了自己的衣服,往後退了老遠,尋了個乾燥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見我神色淒淒,只是好笑,笑完了就提了步子向林子深處去了。我急了,難道他要將我一個人扔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樹林子裡餵狼?忙追了上去:“哎……你去哪?”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整個人緊繃在了一起,一時間我也有稍許緊張。他開了口,聲音既輕又緩:“你背後一直跟著的那人是誰?”
我愣在了那裡,雞皮疙瘩沿著我的腳後跟迅速地向上攀爬。月亮隱進了雲里,地上婆娑的樹影也在一瞬間消失不見,林子裡很安靜,安靜得過了頭。我忽然想起了柔枝給我講過的女鬼,她們最喜歡深夜在荒郊野外遊走,專挑落單的年輕女子來吃。我慘叫一聲,猛地撲到眼前這唯一男子的懷裡。
他的聲音幽幽地有些詭異,就響在我的耳邊:“紅裙子、長頭髮、沒穿鞋,你認識她嗎?”
我渾身一個激靈,費力地踮著腳尖,只是樓緊他的脖子,恨不得藏進他的袍子裡,嚇得差點哭了出來。
過了很久,身後卻沒有半分動靜;月亮也重新露出了臉,溫柔和煦地將銀輝鋪撒。我抱著的這個男人卻篩糠一般地抖了起來,我忽然明白過來,才沒有什麼奪命女鬼,愛騙人的討厭鬼倒是有一隻!我一把將他推開,他站都沒站穩,就放肆大笑起來。
一日之內竟被他耍了兩次,我已經出離憤怒了!若是我會一丁點兒功夫,我也會同他拼個魚死網破!我銅板雖是個女子,卻也不是這般好欺負!今日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可殘忍的現實卻是我不會功夫。俗話說的好,士可辱不可殺,保住小命比什麼都重要。於是我瞪了他一眼以示譴責,然後轉身走了回去。我決定再不和他說話了。
他抱了一團干樹枝過來,遠遠地生了火。見我沒有過去的意思,他就在那頭嚷:“我聽說女鬼最喜歡挑落單的姑娘吃了。她們披散著頭髮、臉色蒼白、唇角還留著血。若是見到你,就會伸出獠牙,咬斷你的脖子,將你的血吸乾。然後剝下你的皮,再將你棄屍荒野,讓狼將你叼走。”
我越聽越害怕,抱了膝蓋,將頭埋在裡面。我就是真的被嚇死,真的被女鬼吃掉,我也不會同你投降的。我正在瑟瑟發抖,忽覺得肩上一重,一個激靈站起身來。卻忽然間天旋地轉,待我弄清楚了,才發現自己被那個討厭鬼扛在了肩上!
“你放我下來!”我一邊嚷,一邊掙扎著去捶他的背,卻沒有收到任何成效。一時間之所有的委屈害怕都湧上心口,我鼻子一酸,便哭了出來。
他見我哭,只是皺眉,雖是厭煩,但還是耐下性子,將我安置在火堆邊。自己也坐了下來,不過離我很遠:“我沒有惡意,不論你相不相信。”他撥弄著火堆,火光將他輪廓堅毅的臉襯得越發生動,倒像是刀削斧刻而成的。
他柔柔一笑:“女孩子哭的時候,最好挑好時間。若是面前是要欺辱你的人,再哭也沒有用;若是面前是護著你的人,你哭,也只會擾亂他的心。”
或許是他好聽的聲音裡帶些蠱惑的味道,或許是自己真的很累了,剛一閉上眼睛,便沉沉睡去。所以也沒有聽到他的最後一句:“在我面前,你無論怎樣都是好的。你笑,我會縱容;你哭,我會寬慰。”
你只需要安心的宣洩感情,其他的事,都可以交給我。不過,你哭的機會可能並不會太多,因為我喜歡防微杜漸。
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清晨。我坐起身來,卻覺得身上有什麼東西滑了下去,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那個討厭鬼的外衣。
“到底是個流連煙花巷的專業嫖客,很清楚如何討女孩子歡心嘛。”我一邊說,一邊抬手將袍子扔還與他。
他接了袍子,眉頭一挑:“我不過是好心照顧流浪的小動物罷了,你不要誤會。”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忽視無恥的流氓。我,什麼也沒有聽見。
出了樹林,便到了於潛。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站在城門下,我覺得我又活了過來。也是時候同他分道揚鑣了,於是禮貌地福了福身子,道:“多謝公子將我從勾欄院裡救出來,我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剛欲轉身走掉,他卻伸手將我給撈了回來。我不解地看著他,難道還有什麼其它的事情嗎?我們兩個天生八字不合、五行犯沖,擺在一起就會風水驚變,呆在一塊就會人神共憤,實在應該早早分開。
“一起吃個飯,等你吃飽了,腦子稍微能用了,再決定要不要同我後會無期。”他眨巴著眼睛看著我,我一向對美色沒什麼防禦力,對吃食就更沒有防禦力了,何況還是在餓了將近一天的情況下!但是,我是非常有骨氣的,正所謂沒酒不能移,美色不能屈。於是我豪邁地問他:“我看起來像是那種為了一頓飯就放棄自己原則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