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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聲震耳,他只覺得心也震了起來:那樣巨大的威力……一定是紅衣大炮!
出自智者大人傳下的《營造法式?鎮野篇》,和螺舟、風隼並稱三大利器,鎮野軍團的殺手鐧,威力絕倫,震駭四方。據說僅僅一門便可以洞穿厚達三丈的鐵壁,在建國之初掃並雲荒的攻城略地里立下過汗馬功勞。
——難道說,為了區區一個含光殿、巫彭元帥居然動用了戰爭里才用的一切手段?
飛廉在朱雀大道上飛奔,逆著那些被疏散的人流,心急如焚。那些居住在禁城東北角的貴族們匆匆而出,略帶驚慌地相互交頭接耳,交換著訊息——
“含光殿那邊到底怎麼了?怎麼忽然增加了那麼多軍隊?”
“聽說是聖女雲燭護著弟妹負隅頑抗,不肯從命呢!”
“什麼?她居然敢違抗智者大人和元老院的旨意?”
“是啊,你沒看軍隊都包圍了含光殿快兩天了麼?聖女雲燭也真的有點本事——連征天軍團和紅衣大炮都調過來了,卻還剛剛打開一個口子。”
飛廉站在街上,望了遠處的含光殿一眼——門口簇擁著密密麻麻的軍隊,一門紅衣大炮赫然正對著大殿正門,吐出駭人的紅光。硝煙味在瀰漫,殿上那種血紅色的光已經淡下去了,顯然那個結界的力量已然在重創下逐漸削弱。
他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冷了下去:遲了麼?難道帝國軍隊已然搶先攻破了含光殿?
“誰負責誅滅巫真一族的事?”
“你猜猜?呵呵……想不到吧?是巫彭元帥!”
“巫彭元帥?是他啊!”瞬間,數人同時發出了會心的笑,低聲:“哎呀,元帥可真是識時務得很呢,不愧是一代俊傑……呵呵!”
“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年一手捧起雲家的也是元帥吧?”
“雲煥那小子我一直看著礙眼,死了也活該——但云燭和雲焰姊妹可是兩朵鮮花啊,嘖嘖,可惜啊可惜……”
那些倉惶出奔的帝都貴族交頭接耳,說的越發下作。
飛廉只覺得心底的怒火直燒上來,回頭對那一群人怒目而視。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前方發出了轟然一聲裂響,似是紅衣大炮發出了最強烈的一擊!
眼看大殿上方的結界再也無法支持,就要支離破碎,一股極其凌厲的力量卻洶湧而出,半空光華大盛。包圍著含光殿的軍隊發出了一聲喊,仿佛浪潮一樣齊齊倒退!
怎麼了?!他一驚抬頭,卻看到了畢生不能忘的景象——含光殿的正門在炮火下轟然碎裂,就在這個碎裂的結界裡,忽地奔出了一個白衣女子!
“巫真!”無數人發出了低低的驚呼。
巫真雲燭顯然已是極為虛弱,連腳步都是踉蹌的。她白衣染血,勉力奔到缺口上來,張開雙手試圖阻攔那些洶湧而入的軍隊——然而,在軍團戰士的指揮下,紅衣大炮向後挫了一挫,重新填充了火藥,做好了新發一擊的準備。
“不!”飛廉脫口低呼了一句,不顧一切地撥開眾人,搶身奔去——以雲燭現在如此衰弱的狀態,怎能和紅衣大炮正面對抗!
然而,炮火尚未從膛中發出,那個白衣聖女已經衝到了紅衣大炮面前,仿佛是力量衰竭,她再也無法把即將發射的炮口推得轉向,眼看火藥即將爆發——就在那一個瞬間,她毫不猶豫的撲倒在炮口上,轉過手腕,一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血從身體裡急速洶湧而出,迅速地湧入了炮膛——熾熱的血液倒灌而入,一瞬間就將炮膛內填充著的火藥全部濡濕。引線燒盡,那一發炮火剛要爆發,卻只是喑啞地響了一聲,隨即沉默。
所有戰士都在一瞬間愣住,定定地看著那一襲染血的白衣。
“還有誰?……還有誰、敢過來一步!”巫真雲燭從炮口上緩緩撐起了身子,舉目四顧,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口,胸口正中插著一把短劍,雪亮奪目,“誰……還敢過來?”
周圍士兵被那樣奪人的氣勢逼住,下意識地齊齊倒退了一步。
“雲燭!”軍隊裡忽然有人低呼了一聲,巫彭元帥搶步而出,臉色蒼白的看著這個女子,“你這又是何苦?快放下劍——你難道想和我對抗到底麼?!”
白衣聖女看到了來人,眼神驟然一變:“元帥?……哈!”
她低笑起來,忽然反手一拔,將貫穿胸口的短劍血淋淋地拔出,直指向他:“站住!不許過來一步!——不錯!我就是要和你對抗到底!多可笑……竟還以為你終究會來救我們……”
那個溫柔沉靜的女子,畢生也從未如此激烈放肆過,對著帝國元帥侃侃而談,神色絕決。從她心口拔出的長劍上,淋漓滴落串串鮮血。
“巫彭元帥,我自幼景仰你、敬慕你,視你如師如父——你要我去侍奉智者,於是我就在白塔上呆了十幾年,無怨無悔。哈……”她的語音越來越低,低低笑了起來,“可是、可是,你最終卻拋棄了我們!……可笑我一直還奢望你會在最後一刻救我們。哈。”
“一直到現在,我終於把你看明白了——
“堂堂的帝國元帥啊,你……其實是一個懦夫!”
她大笑起來,神色狂烈而決然。巫彭一直默不作聲,但聽到最後一句,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憤怒,聲音依然冷如磬石:“巫真,何必負隅頑抗?你本不是該拿劍的人——如果放下劍,尚有一線生機。”
“哈,你…以為我還會相信麼?”雲燭冷笑,血染紅了大半個身子,“巫彭…我再也不會指望你什麼——也不許…不許你再來傷害我們姐弟了……”
她緩緩說著,身子卻是開始再也無法控制的搖晃起來,每一次晃動,都從身體裡落下大串的血珠!
“你不但靈力耗盡,連生命也即將枯竭。”巫彭語音急促,“快放下劍!”
“不!”雲燭忽地用盡全力嘶聲回答,“絕不!”
她忽地一笑,眼神烈烈如火:“巫彭元帥,你錯誤的是……經常過高估計了權勢和名利的羈絆,卻低估了‘人’的力量——看著罷!”
雲燭說話的語氣越來越連貫、越來越響亮,竟然仿佛完全不似一個垂死的人——她抬起了手,一把將貫穿自己胸膛的劍拔了出來!血泉水一樣噴涌而出,然而她渾然不覺得疼痛,舉起劍,卻是再度向著自己身體刺去!
——那是極度絕決慘烈的兩劍:雪亮的短劍迅捷地剖開了白袍下的身軀:先是豎直沿著咽喉剖到小腹、然後是橫向一劍剖開胸膛!
巨大的血十字在白袍上綻放開來,伴隨著最後吐出的咒語。
然後,巫真雲燭抬起手,將短劍高高地拋上了半空,面色寧靜的仰首看著那把凌空落下的長劍,吐出一個字:“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