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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衛道士們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很容易被打死。

    如果它們變得很強壯,很大隻,很施瓦辛格…那怎麼辦呢。

    這就是阿落和安現在面臨的問題。

    因為他們面前的蚊子,真他娘的大啊。半人高,頭大如斗,嘴上那根針,在月光下熒熒發亮,阿落歷來給蚊子咬慣了,從不曉得這玩意兒身上原來是長毛的,而且長得還十分茂盛。

    這樣尺寸的蚊子,七八隻,三隻在前,兩隻在左,兩隻在右,擺成掩護進擊的陣勢,首尾呼應,互為支援,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僱傭蚊,絕非家庭婦蚊們心血來潮,忽然變型而來的產物。

    阿落靠緊車椅背,睜大了眼睛,額頭上有汗珠一顆顆滾下。但他神情依然鎮定,只是緩慢地問:“爸爸,怎麼辦?”

    安沒有回答。

    如果是七個這般型號的人,無論所持何種武器,他一早已經跳出車門,單槍匹馬,赤手空拳,誰能擋得住?雖說肉體與靈魂都逐日老去,沉於俗世生活,手腳漸漸遲緩,但是殺氣仍在。什麼樣的生人在他眼裡,都是還在呼吸的屍體。

    但那不是人。甚至不敢肯定那到底是什麼。

    世上最恐懼的,乃是恐懼本身。

    他深深呼吸。直到完全安定,適才所莫名流失的精力,緩緩在恢復中,他在阿落肩上拍一下:“你坐好,爸爸去清路。”

    最後掠過腦中的想法,是那把刀在就好了。接著他就把一切猶豫和顧慮拋在腦後,推開車門,跨了出去。反手立刻鎖上。

    看到他的身影,站在最前端的先鋒蚊克盡職守,立刻邁開步子衝上來,帶起的風聲里有濃膩生肉和骯髒毛髮發出的腥臭味道,重若有物一般,包圍他,熏得眼都發酸。

    安沒有動,渾身上下任何一塊肌肉,在等到大腦明確的指令以前,紋絲都沒有動。直到蚊子腿來到眼前五十厘米左右,安猛然像一支箭那樣筆直向前衝去,起步,收步,踢出一腳。

    這一腳可以踢斷手腕粗細的鋼筋。也可以踢斷一條放大了兩百倍的蚊子腿。

    至剛之威,人蟲辟易。可惜,蚊子腿比人多多。

    既然那麼多,那麼斷一條就拉倒,衝鋒之任不可緩,仍然迅速逼近他眼前,一根鋒利的肉針,對著安的頭頂,無聲而極快地紮下來---這死蚊子還學過針灸,認穴奇准。

    安一偏頭,肉針貼著他的皮膚擦過,他伸手握住那質感古怪的玩意,猛地一折,蚊子嘴裡發出呼痛般的怪聲,看來也是蚊生父母養,還沒有練成金剛不壞之身。安定了神,正要趁勝追擊,忽然發現原來排成掩護陣勢的左側邊鋒蚊在視線範圍里消失,回頭一看,頓時大驚。

    世道變了,原來老實咬人的蚊子,如今變得戰略戰術皆精,乘安猛虎離山,奇兵突入敵後,兩隻蚊子一左一右,各占據一邊車窗,以嘴為錘,正一下下猛擊玻璃,那不過是一輛瀕臨報銷的老爺車,如何經得起如此生化戰士的攻擊,車身不斷震顫,便同打擺子一般。

    安急忙去看坐在裡面的阿落,居然還是穩穩坐著,雙手交握,臉色慘白,但還不失鎮定。安暗暗詫異,但也顧不得細想,腦後風聲如嘯,另一根肉針又奔襲而至。

    安閃身,重施故技,又一把撈住,他之前斷了一蚊之嘴,信心大增,乾脆利落,就手一掰,斷了人家生路。手腳活動開了,心胸大暢,好似回到少年時與狼豹相搏,正要撲上去解除阿落身邊的警報,眼角餘光一閃,當即大呼不妙。

    如果說原來那七隻蚊子,排成北斗陣已經算很有學問,那麼,現在面前竟然湧現出無數隻,不曉得悄悄從哪裡冒出來的蚊子,顯然已經進化到了懂得天干地支八卦六合,只差沒有排出幾隻大蚊子換上不同顏色的風衣,叼根牙籤當領隊了。

    作為經驗豐富的鬥士,安知道無論什麼高手,多麼剽悍,只要陷入車輪大戰,最後都會悲慘地死於口水或腳印,他無暇多想,急速退到車前,先一拳打飛左邊那隻蚊型啄木鳥,還沒有示意,阿落已經極警醒地打開了車門,安連身躍入,腳尖勾門關死,從阿落身上一掠而過,輕飄飄地落在司機位子上,擦了一下汗,說:“糟糕,哪來這麼多怪東西。”

    阿落向他凝視,須臾露出笑容:“爸爸,你很高興的樣子。”

    安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麼。”

    兒子重複了一遍:“你看上去很開心。”

    他從不說謊的眼睛平靜溫柔,充滿驚訝然而有趣的神色:“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那麼高興的樣子。”

    安掩飾般轉過頭去。喃喃自語:“別胡說,外面突然來了好多大蚊子。”

    的確是很多,而且排成了一個坦克集團的樣子,密密麻麻攢在一起,向車子壓過來,一旦被推翻,麻煩就大了。安壓抑住自己的緊張,腦筋急速轉動,試圖尋找出逃生之途。這時阿落說:“看,有流星。”

    有流星,自墨藍色天邊閃現,帶著銀色光芒閃耀划過整個蒼穹,來到阿落和安的眼前,掉進了那大群黑壓壓的蚊子堆里,那如同一千盞燈同時亮起的輝煌,飛速旋轉,畫出一圈圈虛幻的光環,籠罩視線所及,奪目,以及奪命。瞬間之後,一聲極為輕微的叮噹聲傳來,光芒消失,如同從未出現,留下的 ,是許多沉默的死亡。

    車裡的兩個人目瞪口呆,良久面面相覷。要不是顧及為人父的尊嚴,安幾乎想讓兒子給自己當面一拳試試看,是否猶在夢中。

    那些本來試圖以眾欺寡的蚊子軍團,如今同生共死地齊齊掛掉,躺了一地橫屍。沒有任何血跡,因為殺戮來得極快而乾淨,肉體甚至都沒有感覺疼痛。

    在確認自己已經安全之後,安謹慎地下了車,他的視線被一樣東西牢牢吸引住。

    車蓋上,黃色木把,雪亮鋒利的刃,薄而輕巧。

    是他一度以為自己丟失,而且不知道丟失在了哪裡的那把刀。

    刀尖猶有淡淡血跡。

    那天晚上回家,父子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談論剛才的事。阿落徑直洗澡睡下,安獨自在客廳里,開一盞小檯燈,昏光下捏住刀尖一線,觀察刃上微紅。

    以常識而論,蚊血無色,除非剛剛進餐,還未消化完畢。

    在攻擊自己以前,這蚊子軍團,還肆虐過哪裡?

    而這刀子,無端端消失,又無端端出現,還無端端自力更生大開殺戒。更不可解。

    抬頭看天,夜色如水。人世間多少神秘事縱橫流轉,無法解釋,最好忘記。

    第三章 格鬥大賽

    說到忘記,阿落本事最大。星期一早上起來,那遇險記對他就來說,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場電影,心靈沒有什麼好震撼,最緊要是趕快去找人把情節分享。

    安送他返校,阿落就似有火燒身一樣,在座位上扭來扭去,數著手指看哪個同學和他平時有點交情,會耐心聽完這個故事。

    在司機位上安暗暗嘆氣,他不能明白,為什麼心地這樣純淨的孩子,卻會成為人群中的異類。也許這是他的責任吧。

    還好,剛到校門口,阿落就得到一個驚喜―――他聽到有人大喊大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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