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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燈的是辟塵,溫暖的光芒籠罩所有,也遮蓋了阿落身上奇異的光輝。豬哥歪著頭,仔細看他,良久說:“辟塵。”

    後者應著,一面牛不停蹄走去門邊,呼啦一聲打開,外面是一層一層壘高,高到可以把天光全部覆蓋住的巨大殺人蚊,嘴部和腿閃爍刀鋒雪色,他皺著眉頭說:“娘的,好多蚊子,等下空氣污染指數又要上升。”

    豬哥一把拖過他:“先別關心蚊子,我問你,暗黑三界裡雖然沒昆蟲,但是不是有一種生物,外貌非常像人,但不喜陽光,以純粹黑暗為能量來源,對武器的技巧指數非常非常高?”

    一下子給問到這麼高難度的專業問題,辟塵居然也沒有發憷,楞了一下,立刻點頭:“夜舞天。他同時也醒悟過來,和豬哥一起去盯阿落:“他是夜舞天?”

    第六章 夜舞天

    阿落在天色突然黑下來的那個時候,感覺自己身體內有一點變化發生。像春筍在清晨的第一場雨後開始生長,像種子在沉睡的泥土裡聽到驚蟄的雷,像嬰兒初次睜開迷濛的眼,眼前有無限的可能。那點變化從他的小腹處開始,微弱而毫不猶豫地蔓延,四肢百骸,到達心臟,不知道為什麼就嘎然而止,與此同時,燈光亮起。他的心臟砰砰直跳,簡直要跳出嘴一樣劇烈而慌亂。阿落大口喘氣,身體不斷顫抖,他的異狀都收在其他三個人觀察範圍內,而其他三個人的神情,也落在他眼裡,尤其是小破。

    他凝視著窗外,一動不動,平常栗色溫和的眼睛裡,有凜冽的藍影,一道一道的划過,像宙斯揮舞的鞭影。晴天上暴烈霹靂也無法比擬,那其中蘊涵,越來越強烈的恐怖意味。

    在豬哥和辟塵那段短暫的對話過後,房屋裡的氛圍非常微妙起來,所有人面面相覷,一動不動,而屋子外面的蚊群絲毫沒有散去的意思,漸漸迫近,堆在門廊上,似有忌憚,不敢進入,來得不知有多少。小破身子忽然一動,豬哥立刻迎上去。他在小破面前,擋住那兩道漸漸冰冷的視線,把他抱在自己懷裡。他眼裡流露溫柔光輝,輕輕說:“乖,我在這裡,一切都很好,我在這裡。”

    那聲音里有愛,也有隱約的悲哀,一次比一次更輕柔,更暖,不斷重複十數遍之後,小破的身體,漸漸鬆弛下來,終於抬起頭,臉上出現疲倦顏色,而瞳仁不再閃爍妖異星光,說:“我上去睡一下。”脫身走了。

    豬哥鬆了口氣。拍拍手,自言自語地說:“說不得,還是老子去動手吧。”結果一轉身,天色已經又亮堂了,辟塵正站在門口罵罵咧咧:“他媽的,翅膀是長的吧,怎麼那麼不結實,一吹就掉。”

    探頭出去一看,好嘛,外面怎麼跟剛發了海嘯似的,漫天滿地積聚大量水,植物上,草地上,籬笆上,水裡還有什麼在撲騰?魚和螃蟹……

    更多是一對一對巨大的蚊子翅膀,漂浮著。

    辟塵你幹什麼了。

    他還在不爽,正往外搬運清理工具,聞言沒好氣:“我召了一個小型颶風過來吹蚊子,誰知道這混蛋颶風過了趟海。”

    敢隨便過海的颶風,自然有風之辟塵去收拾。豬哥在他收拾得過於徹底之前,衝出去搶了兩個大螃蟹回來,沾沾自喜地嘀咕著:“晚上可以吃蟹黃燒了。”順手把阿落一拖,拖去了廚房。

    進到了廚房,阿落立刻就精神了,把剛才經歷的怪事都丟到腦後,自然而然伸手拿刀,在兩隻螃蟹背上敲敲,翻過來看看,嘴裡念念有詞:“海蟹不肥,不過夠新鮮,做點什麼吃好……”

    豬哥倚在一邊,眼神饒有興趣地放在阿落的手腕上。

    那雙纖弱無力的手,拿的是廚房裡最重的一把刀,辟塵平時斬切大塊骨頭所用,普通人不要說揮舞起來,連拿都要兩隻手。

    就是這把刀,在阿落手裡,似毫無重量,由他臂由指使,正在給螃蟹去殼,剔肉,剜黃,完整的蟹殼,足,鰲,一點點被堆放在操作台上,拼湊成原形,精緻如生。

    豬哥悄悄走出去,告訴辟塵兩件事:“第一,他的確是夜舞天,對金屬有失重力和天生技巧,第二,他在用你的廚房。”

    辟塵眼睛一瞪:“什麼?”

    擺出弓箭步,這就準備往前沖,手指間隱約傳來微型風暴的呼嘯聲,豬哥趕緊一伸手把它攔下來:“沒動火,沒煮菜,剝剝螃蟹而已。”

    看犀牛臉色緩和,他打蛇隨棍上:“你當一線廚師也夠久了,該享受一下廚務總監的待遇了,喏,現成是個下手,基本功還不錯。”

    績效評估效果來得剛好,辟塵歪著頭想了想,覺得這個理由很可以接受,反問一句:“基本功真的不錯?”

    對方點頭如搗蒜:“真的真的,蟹粉小籠包這會都該蒸上了吧。”

    揭過廚房風波不提,辟塵埋頭刷門廊上粘的蚊子翅膀,悶悶問一句:“小破怎麼樣。”

    豬哥嘆口氣:“不大好。”

    他向後看看屋子內,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場,接著說:“暗黑三界的來訪頻率一年比一年高,他就越來越容易被驚動,雖說咱們教化有功,不過你都知道啦,後天教育和先天本能的影響力,壓根就不是一個檔次。”

    苦起一張臉他搭住辟塵的肩膀:“這樣下去不行啊,我們就算搬家到北極,哪裡還有冰鬼魚候著不是。”

    辟塵沒他那麼容易憂鬱,一根筋崩到底,勇敢地說:“沒事,我用重塵包……”

    一頭很冷靜的犀牛咬牙切齒的時候,狀況還是相當可怕的,尤其是他在發出相當致命的威脅,說道:“誰來騷擾咱們,我就把誰包成五月五的粽子。”

    一把搡開豬哥進去了,後者聳聳肩:“我支持你,不過這粽子我可不吃。”

    小破只睡了一個小時就起身,到樓下的時候,茶几上放了一碟非常精巧的蟹粉小籠包,其他三個人圍著這籠包子,辟塵差不多要拿出一把放大鏡來,每個包子的皺褶好像都要細細看上一遍。小破挨著他坐下,隨手拿了一個丟進嘴裡:“嗯。”

    眉毛一挑,批評說:“辟塵,你手藝退步了。”

    要不是忍了忍,眼看就要把包子吐出來:“餡粗了,有渣,有渣。”

    豬哥一副忍笑的模樣,很顯然是假做同情地關心:“粗了?有多粗?”

    小破給出一個很精準的答案:“百分之三左右。再粗我就不吃了。”

    辟塵八風不動,眉毛一挑,露出極不易察覺的得意表情,又引來豬哥苦口婆心:“辟塵啊,這樣不好啊,以後小破出門去,他能吃什麼,粗百分之三他都要挑剔,那還不得天天飛回家來吃飯啊,將來會有空中管制的!”

    聽到這裡阿落要插話了:“小破會飛?”

    辟塵對這番話不以為然,仍然保持他那微妙的欣然之色,因為心情好,倒答了阿落一聲:“有什麼奇怪,你也會飛。”

    六雙眼睛都放在阿落身上,很期待他會突然翩翩起舞,好似蝴蝶。阿落卻悶著,屁股與沙發之間零距離,半點沒有要生離死別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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