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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得意須盡歡。」成茗悶悶不樂地倒了一杯落肚,一點看不出哪裡得意。
桓浪晴看他開口說話,精神一振,為他又倒了一杯,笑說:「你看他們倆個配不配?」
成茗一振眉:「為什麼把他們連在一起?」
「蘇老伯為了兒子,特意上盧家去求過親,可惜後來叫蘇儻給搞砸了。不過我跟他說,他們倆似乎還有戲……嘿嘿。」
成茗按下心頭的苦澀,問:「盧小姐做的東西,對他的胃口?」
桓浪晴一皺眉:「現在似乎還不成。你知道,蘇儻這樣挑剔,盧繡兒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老天保佑,他早日把毛病治好,再瘦下去准要沒人形。」
蝶兒插嘴說:「盧家是名廚世家,說不定真能救得了蘇公子吶!」一想到蘇儻的怪癖,蝶兒、鶯兒、燕兒互視一眼,都看到對方心有餘悸。
是啊,蘇儻的毛病。成茗遺憾地想,既然她看起來是那樣適合蘇儻,自己是否要悄然隱退?為什麼那時,他竟不敢問她的名字,成茗心中暗恨。
兄弟,佳人,天平傾向哪一邊?
盧繡兒獨自在廚房出神,簡略地跟廚師們交代了一下要點,她實在沒心思親自操刀。可下意識地,仍拿起一隻蘿蔔,一柄刀,切一下,停一下。
「你在做什麼!」蘇儻一聲尖叫,盧繡兒一驚,刀切下,本能地順了手指擦過。
一場虛驚。蘇儻鬆了口氣,盧繡兒卻沒好氣地說:「你想謀財害命?」
「你這傻女人,哪有什麼財可以謀?」他似乎已經忘了,他曾想過幫桓浪晴把她騙到手,這會子一門心思只在盧繡兒身上,哪裡記得什麼桓浪晴。
全天下就只有蘇儻大人會這樣和她說話。而他一來,盧繡兒腦里的胡思亂想暫時全被擠掉,要應付這位公子爺還來不及,哪有工夫想其它?
旁邊的廚師們見是蘇儻進了房,紛紛給他讓出一個空間,退避三舍。
「你看看你,把蘿蔔切得跟豆丁一樣,能夾得住嗎?」
蘿蔔的確被切成袖珍的小塊。盧繡兒強詞奪理:「哼,你就會切麼?你切給我看看?」
「這有什麼難的?」蘇儻一把搶過刀,左看右看,拿起一隻蘿蔔就劈下——
「等等,這隻蘿蔔還沒洗。」盧繡兒懷疑地望望蘇儻,看他拿刀像捏筆,真的會切菜?
俊臉飛快一紅,蘇儻把蘿蔔往一旁的水缸里迅速一浸,抖了抖,算是洗過。他長衣寬袖,這一開工,已經沾濕了水。盧繡兒小心替他捲起,扎了個結捆牢。蘇儻豎直一雙胳膊任她幫忙,心裡默默歡喜。
他再劈里啪啦切起來。盧繡兒還沒來得及叫他去皮,蘿蔔已被大卸八塊,只能由得他。
八大塊切好,蘇儻仔細端詳了一下,艱難地用左手固定其中一塊,把刀貼上去,對準中間再切。盧繡兒看了一頭汗,想阻止又怕傷他自尊。現在她絕對可以確定,蘇儻只懂抱怨廚師,卻從不知廚道艱辛。既然如此,讓他吃吃癟也好。
終於,蘇儻把蘿蔔碎屍萬段,切得體無完膚,最後橫刀豎刀斜刀亂切的結果是——他切得比盧繡兒切得更小上一半。
盧繡兒忍俊不禁,嗤笑出聲,蘇儻瞪了瞪她,忍不住笑起來,舉了刀柄敲她的頭:「不許取笑我。」
盧繡兒連忙躲開,這個菜鳥,拿了利器到處揮舞,不曉得會傷人?
蘇儻突然意識到不對,把菜刀丟在案板上,又想起盧繡兒那日飛了把刀在他頭邊,風風火火的樣子。盧繡兒顯然也記起那事,四目對視,會心一笑。
「你的刀功應該很不錯,今天是怎麼了?」蘇儻質疑。
盧繡兒掩去慌亂的心情,神氣地說:「當然,本小姐的刀功你是拍馬也趕不上,想不想真正見識一回?」
蘇儻一個勁點頭。
「伸手——」
蘇儻滿腹狐疑,卻見盧繡兒肅穆地解開他右手臂上的衣結,把他的前臂完全露了出來。
他訝然,秀白的臉騰得變紅。盧繡兒見了他白花花的手臂,細膩得宛如少女,也是一窘,卻拼命忍住了,正色說:「膽子大就別怕。」
蘇儻奇怪,有什麼好怕的。盧繡兒踢過一張板凳,叫他坐下,又讓他把手臂放在案板上。
蘇儻嚇了一跳——她不會要把他的手剁了吧!
別呀!他急忙收手站起。
盧繡兒失笑,把他按下。「放心,傷不了你。」
廚師們見事有蹊蹺都聚攏來看,蘇儻壯壯膽子,半信半疑把手臂繼續攤著。
盧繡兒取了兩斤豬肉,一下子擱在蘇儻手臂上。蘇儻想,毀了,多少油膩啊,這丫頭看也不看就往上放!
他尋思一回去就得好好泡個熱水浴。轉念一深思,不對啊!她把肉放在他手上,難道是……
盧繡兒手起刀落,一把菜刀在他手臂上如蝴蝶翻飛,上下起舞,時而直刀、時而平批、時而斜批,刀滾過來,拍過去。蘇儻這時已不及收手,只能任人宰割。好在除了手臂微癢外,他暫時感覺不到其它威脅,屏氣吞聲,一動不敢動地看盧繡兒操刀。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工夫,那兩斤肉剁得爛泥也似,盧繡兒平刀一挖,把肉一堆盡數移在刀上,摔到一邊的碟子裡盛好。放下刀,拍拍手,乾脆利落。
他的手臂上就連一絲擦傷的痕跡都沒有,僅多了些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