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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繡兒品嘗著佳茗,人已痴痴醉了。成茗透過曼妙的茶香凝視她,心境悠然。
清冽的月光,在他們的手上徐徐攤開,猶如一方素帕。成茗有一腔的心事想寫下,終究礙於妹子成荃在旁,只能看那月白的素帕始終白紙一張,不留半點痕跡。
夜深了,成荃終於可以差哥哥送盧繡兒回家,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在盧家門口兩人對視無言。盧繡兒等了很久,才聽成茗問道:「萬壽節預備得如何?」
「卻是一樁難事。我頭回承辦,真是力不從心。」
「若是覺胸悶氣煩,就來我家烹一壺好茶,再聽荃妹撫琴,當可煩惱偕忘。」
盧繡兒甜蜜地應了。在她看來,令她煩惱偕忘的不是其它,正是成茗。
成荃是京師有名的文武雙全奇女子,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並不費盧繡兒多少工夫。盧繡兒多了個閨中知己聊天,一來二去就整日價對蘇儻念叨成荃如何如何。
蘇儻曉得,明里她在誇讚成荃,暗裡想的卻是成茗。看來他得步步緊逼。
「我要跟著學!」蘇儻硬是在盧繡兒教蘇媚娘的間隙再次提出拜師請求,擠在廚房不肯離去。
盧繡兒被死纏不過,只能應了,可在她翠薇居看過蘇儻切蘿蔔的刀功,知道他雖是老饕,真刀實槍燒菜卻是一竅不通。
「沒事沒事。」蘇儻看出她的憂慮,一臉璀璨笑容,「我且做你關門弟子,只要師父肯悉心教導,徒弟自會勤下苦功。」關門弟子,自是要杜絕今後任何一位別有目的來騷擾。
「從基本功學起,你要學得多呢。」盧繡兒忽然計上心頭,「這樣罷,今日教個簡單的,你去熬一鍋雞汁粥。」
這味粥頗需火候,母雞宰殺後要洗淨加水,用武火燒沸,再改文火燉雞。等到爛熟時,撈出雞肉,留去油的雞汁備用,再以雞汁煮生米,依舊是武火燒沸,文火慢熬。一來二去起碼要一兩個時辰。
盧繡兒尚想向蘇媚娘請教女紅,不耐煩教蘇儻,所以想了這個花時間費工夫的法子。她想蘇儻是憊懶人物,怎肯真花心思去做這些瑣事?估計雞還在燉人早煩了,然後大覺烹飪辛苦,不適合他這貴介公子,從此放她一馬,乖乖只吃不做罷了。
盧繡兒一走,蘇儻立即認真淘米生火,莊重得猶如為皇帝煮粥。殺雞自然不用他動手,早有下人捲起袖子生龍活虎地殺好一隻,去毛摘髒,乾乾淨淨地放在案上等他來用。生火熱灶也早有下人準備,把一鍋水連佐料都替他收拾好了。蘇儻等一切妥當,趕了眾人出去,捲起袖子開工。
母雞在火上慢慢地煨,時間很快過去。
果然不消片刻,蘇儻就等得睏倦,眼看天色越來越晚,雞湯卻毫無動靜,只泛了些許黃澄澄的雞油,不得不耐了性子再熬。眼前雖是一鍋雞湯,心裡想的全是盧繡兒洗手做羹湯的風采,想到她能妙手做出一盤盤美味,這當中不知忍了多少寂寞,他便大有同甘共苦之意。
加了把柴,灶台的煙燻得蘇儻有些難受,嗆了幾口,打了個哈欠,迷糊中看見盧繡兒立在一座橋中央,他和成茗各站了一端。他頻頻揮手,可盧繡兒仿若未見,嫣然笑了徑直往成茗走去。
他嚇得大叫:「不要離開我——」
盧繡兒和蘇媚娘在繡房攀談很久,不見蘇儻來交差,蘇媚娘熬不住先去睡了。盧繡兒小憩片刻,醒來仍不見蘇儻,她好奇地往廚房尋去,果然他趴在灶頭睡覺。
剛想伸手推他,不料竟聽見他這一句話,盧繡兒如被電擊。是在——說她?她不敢相信。可是,最近由他殷情的情形來看,似乎他真的對她有心。
對她有心。這個想法令她的臉火辣辣的燙,幾乎要站立不住。她呆呆望他睡夢中的身影,痴立了很久。那一鍋雞湯兀自汩汩地吐著泡泡,訴說不休。
「哎呀!」蘇儻忽然於夢中驚醒,頭一反應就是去看雞湯。手胡亂碰著鍋蓋邊緣,被猛地一燙,呼呼吹了兩口,這才發現盧繡兒站在身邊紅了一張臉。
「該用小火燉了,你還加柴!」盧繡兒嗔怪地責備,蘇儻手忙腳亂去扒拾柴火。她看了好笑,想想他守了一個時辰,真是難得。
「你千萬等我,我一定要熬出一碗好粥讓你嘗嘗。」蘇儻忙上忙下。
盧繡兒卻為這句話越發鬧得臉紅,好在蘇儻根本顧不上看她,忙著打撈雞肉準備放米煮粥。
那一夜直折騰到子時,兩人的肚子都咕咕叫個不停時,那一鍋雞汁粥方大功告成。盧繡兒只恨當初沒找個便捷的藥膳來教,費了這許多工夫。可當兩人相對唏噓喝粥時,粥里一絲絲甜味又分明滲進了心裡,竟濃得化不開。
(特別鳴謝:成茗原創詩句贊助商海萍)
第 11 章
盧繡兒自收下別有用心的徒弟蘇儻後,猶如上了賊船,這個徒弟一有外人,就會得了便宜賣乖。
「我和師父有事商量,請改天再來。」
「師父有點不舒服,能不能今天讓她休息?」
以上兩句分別對桓浪晴和成茗說,把兩人堵得一句話都無,在尚食局外連盧繡兒的面也沒見著就吃了閉門羹。
可到了端木良面前,蘇儻絕不說這話。端木良是盧繡兒師兄,如果他堅持稱呼「師父」,豈不是要叫端木良一聲「師伯」?不,不能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