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蘇儻完全蒙在鼓裡,伺送親的人一走,他涎笑了靠近,拿了杆子在盧繡兒的紅蓋頭下亂晃。盧繡兒暗自好笑,呵呵,這傢伙還想逗她呢,沉住氣巍然不動。
蘇儻晃了一陣,見盧繡兒這回沒上當,標準的淑女風度,他卻耐不住了,只能乖乖地挑開蓋頭,低低喚了一聲:「娘子……」
「相公。」盧繡兒紅艷艷的臉在燭火下盈盈動人,這一聲叫喚亦柔情滿腔,聽得蘇儻心中無比舒暢。這個美嬌娘終於是他的人了。
用手托起她的臉,他想起那一回的偷吻,不免得意:「你知道嗎?它早就是我的了。」
盧繡兒不解地看他。
蘇儻用手指划過她的紅唇,盧繡兒渾身一麻,像是被點了穴。待清醒過來,猶疑地問:「什麼意思?」
「我——偷吻過——它!」
「啊!」盧繡兒又羞又急,這個色鬼!幾時的事,她怎麼想不起來。只有……依稀記得那回她睡醒,見他的臉離得特別近,當時還嚇一跳,以為見鬼,結果他說臉上有墨汁就糊弄過去。
原來那時就被他占了便宜。盧繡兒隨手抓過一隻枕頭,砸在他身上。蘇儻扔開枕頭,心下一陣情動,慢慢地貼過去,想要吻上她。她卻一把推開,對著他錯愕的臉笑嘻嘻地說:「等等,我做了好吃的給你……」
「還有什麼比它更好吃?」他以為她隨便說說,盯了她的嘴痴痴地說。
「胡鬧。」盧繡兒緋紅的臉又添了一抹羞澀,「特意為你做的,你要是不吃,就不洞房。」
蘇儻皺皺眉,這丫頭搞什麼鬼?一準有名堂。
「端上來!」盧繡兒高聲向屋外叫。幸好留了這手,可以鎮鎮他,不然一輩子都是被他「欺凌」的命運,太不甘心了。
陸續端來五大盤帶蓋子的菜,嚴嚴實實瞧不出端倪。
「你知道這陣太忙亂,我也沒工夫細細做來,你就嘗個味道吧。」盧繡兒言笑晏晏,打開其中一盤,「新婚之夜,你應該不會吐?」
她笑得很安詳,可是蘇儻明白,他絕對不能吐。盧繡兒說話這口氣,就是明擺了告訴他,有個陷阱在等你鑽,這真的是個圈套哦,你要吐了那就等著瞧吧!
忍住,蘇儻也笑笑地,不能讓她小看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可怕的。
黑糊糊的,這是醬吧?蘇儻知道盧繡兒想必存了要壓倒他的念頭,這滋味肯定不會好受。用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口中。哇!那個咸!不知道醃了多久的火腿肉,又加了腐乳、豆豉,鹽估計放了一斤,鹹得就快發苦。他恨不得連舌頭也吐掉,可是不能吐啊。
仔細吃呢,其實味道蠻清香醇厚的,可是蘇儻顧不得品味了,端起桌上的茶猛灌了幾口。
等他咋舌完畢,盧繡兒又揭開一盤。不用說了,咬牙上。
好辣!那火燒的滋味一下躥到喉嚨眼,又直衝沖闖進食道,一路殺到胃裡。繼而,嘴皮子開始麻了,有點搞不清舌頭在哪裡,不聽使喚。蘇儻兩眼淚汪汪地看著盧繡兒,拿過茶壺直接往嘴裡倒水。嗚,為什麼這麼辣,欺負人嘛!他平時自詡能吃點辣的,此時不禁甘拜下風。
舌頭還沒緩過勁,又一盤,是甜的。
比上回吃的酥糖,要甜得多得多,蘇儻猜測她是把飴糖濃縮了又濃縮,提煉成最濃稠無雜質的一塊。眼看那糖塊黏稠地連在一起,咬了一口還有縷縷糖絲牽連不斷,就膩味得他想吐了。
可是他必須經過考驗。他硬是把糖塊在他嘴裡嚼來又嚼去,幾次咽不下去,可也堅持不吐出來。就這樣拉鋸了半天,他含了糖,指指茶壺。盧繡兒會意,叫人給他添了水。
蘇儻顧不得水燙,倒了一杯,一個勁地吹。盧繡兒掩口直笑。
「你等著,我會報仇的。」蘇儻扮出兇惡的樣子,齜牙咧嘴說。
「等你會做菜,還要八百年。」盧繡兒才不擔心。
她好像說得很對!蘇儻懊惱地承認。
水好不容易涼了,他像吃藥似的把糖塊吞下來。唉,甜盡苦來!吃糖也要這麼辛苦。
再一盤,不用說,是苦的。
哎呀,是酸的,蘇儻連牙根也開始哼哼,倒抽一口冷氣。這是幾十年的老陳醋醃的黃瓜呀!酸到骨子裡,就像女人的妒意,殺傷力太強。不行,還得喝水。
咕咚咕咚咕咚。蘇儻開始覺得水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東西,太善解人意。盧繡兒看他擠眉弄眼,實在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捂了肚子笑倚在床架上。蘇儻伸手指指戳戳,一副走著瞧的模樣。
最後一盤當然是苦的了。蘇儻還沒吃,已經覺得在冒苦水,等一口嘗到,赫赫,果然痛苦。舌頭真是多餘的器官,能夠感覺出這麼惡劣的味道,蘇儻連腸子都悔青了,他應該曉得最後的必是最難吃的。為什麼他義無返顧想也不想就拿起來吃了呢?難道前面的教訓還不夠深刻?
就算要吃,他也該等回過味來吃,或者先吃這個,再吃甜的。現在好了,留了一嘴的苦味,難以自拔。現在他想吐掉的是整張嘴。不,他甚至後悔生了一張嘴,在那樣頑強的、充滿破壞力的苦味面前,只要有嘴,有了對它的記憶,晚上睡覺就會做惡夢,人生就會有缺憾。
太可惡了,為什麼要做這樣難吃的東西。他實在太想掐死那個做菜的女人!
蘇儻抬起燃燒怒火的眼睛,愕然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