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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掌聲雷動。
蘇儻幸好沒嚇暈,神智清醒,保住了男兒大丈夫的英雄氣概。他指了那堆肉末:「這個一定要炒給我吃。」
說什麼這兩斤肉都要吃下去,差點就成了他的肉……這丫頭,太大膽了。
不過反過來說,她的技藝已經登峰造極,廚藝一道,沒什麼可以難倒她。難怪她可以如此自信,拿他的胳膊做示範。可是,這畢竟是他的胳膊啊,萬一不小心割破了,他一想就一個寒噤。
蘇儻低頭,看了看一手的油漬,皺了皺眉。換衣服再所難免,只怕出去桓浪晴他們又要笑話自己逞能。雖然他是想逞能,在她的面前。
「有澡豆嗎?」盧繡兒一問,旁邊的廚師連忙取來。這本是珍貴玩意,但翠薇居來往的客人多是富賈權貴之輩,生性愛潔,所以有備無患。
蘇儻見她體貼入微,心下大大高興,頭一轉,瞧見成茗的人影一閃。他忙叫了一聲。
盧繡兒一震,閃電般地回頭,成茗慢吞吞地探出身子,走進廚房。
蘇儻急忙站起,把手悄悄藏在身後。這是他和盧繡兒的秘密,他不想和其他人分享。成茗卻不懂他這心意,徑直望了盧繡兒看。
盧繡兒也那樣呆呆望了成茗,一動不動。
蘇儻終於覺出不對。這兩人的眼神,分明以前就認識!他的心忽然一痛,驚恐地發現她眼裡更多的事實。
「蘇兄,能讓我單獨跟盧小姐說幾句話嗎?」成茗緩緩地說。
蘇儻知道他阻止不了,儘管他非常想阻止。
翠薇居後院有個池塘,兩人在柳樹下依依相對,光是對望就花去一盞茶的辰光。而蘇儻,遠遠的在樓上某處陰暗角落,鬼頭鬼腦地窺視。
哼!這個盧繡兒,幾時認識成茗,而成茗這傢伙居然從來沒說過。等等,他好像有說過,蘇儻驚出一身冷汗,他不是說過在元宵燈會認識一個女子,卻忘了問她姓名。
老天,這不會就是盧繡兒吧!她好端端的逛什麼燈會!
蘇儻一邊咒罵,一邊冷不防發覺肩上多了一隻手。回頭,桓浪晴笑得透徹,對他說:「我打發她們三個先回去了。」
蘇儻才不關心,推了推桓浪晴:「你來做什麼?」凶神惡煞的目光依然對牢了柳樹下。嘿嘿,找什麼地方不好,楊柳依依的,真在說情話?蘇儻只覺有萬千小蟲在噬他的心。
偏偏桓浪晴很不識相地在嘆氣:「郎才女貌,卻原來他們倆更相配!可惜,先前我看走了眼。」
蘇儻冷哼一聲,不服氣。他蘇儻有哪點比不上成茗?除了……他不做官,那也逍遙啊……他學問平平,那也老實啊……唉!他想了一圈,好像除了他比成茗高了那麼一點點,富有了那麼一點點外,就沒什麼比成茗好的。
想到這點不由喪氣。
不對呀,他幹嗎喪氣,幹嗎緊張?盧繡兒不是他壓根看不上眼的廚娘?爹爹一心安排了相親,也被他一心一意地鬧砸了。是他自己把到手的好姑娘給推出去的。
蘇儻賭氣地想,罷了,留在這裡難道讓大家看了笑話?他一想通,悶悶不樂地掉轉頭,丟下一句話給桓浪晴:「我走了,你讓她燒給他吃吧。」
桓浪晴輕輕蹙眉,望了他驕傲而沮喪的背影,淡然微笑:「還真是沒有耐心呢……」
又過了一陣,成茗和盧繡兒一前一後地走回。成茗見到桓浪晴,一抱拳,說了聲:「今日累了,改天再聚」,就瀟灑離去,似乎沒留意蘇儻的下落,或者心知肚明故意不說。
盧繡兒慢吞吞地走到桓浪晴跟前,紅暈已經褪盡,但喜悅猶在燃燒,整個人嫵媚了不少。
「唉,我是越來越看不清狀況了!」桓浪晴抱臂嘆出一口氣,歪了頭說,「成茗那小子從來不對女人假以辭色,和盧小姐卻有很多話說。」他靠近了,又作出初識時嬉皮笑臉:「可以偷偷告訴我,他跟你說了什麼?」
「不能。」盧繡兒忍住笑,整個人容光煥發,顯出極佳的心情。她張望了一下,問:「蘇儻呢?」
桓浪晴搔頭:「似乎一桌酒席只能由我來吃了。」
盧繡兒微微失望,可這失望很快被更多的快樂撫平,她笑眯眯地說:「沒事,讓我為郡王爺做一席世間無雙的美味吧。」
桓浪晴看她歡快地回到廚房,卻一點不為即將到來的美食而歡欣鼓舞,他頭疼地想,若是蘇儻沒動心的話,一切還好辦。
可那個人,到底動心了沒?
第 7 章
蘇儻一直悶頭在家睡覺。
食物其實是他的嗜好,可就因為太摯愛,以致找不到美食來愛。在萬千佳肴中,能夠真心以對相看兩不厭的食物,真是太少了。
那麼漫漫無聊的辰光,用睡覺來打發真是再合適不過。而且他睡得又沉又香,極少有夢,總是沒心沒肺一沾枕頭就睡,有人放鞭炮敲鑼打鼓也不會醒。所以,睡覺是他最好的放縱方式,不會惹禍、花錢、染病、傷身,卻一樣收到萬事偕忘,一覺解千愁的好效果。
甚至,多睡覺就能少吃飯,餓了灌幾口豆漿繼續睡。
可惜的是,長覺和長醉一樣,都有醒的一刻,因為畢竟不是長眠啊!
蘇儻在家徹底地大睡了三天,不管尚食局的人幾次相邀相請,就是不去。他只要一清醒,就會不期然想到柳樹下一對可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