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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一朝錯過,再回頭時,已經回不去了。
盧繡兒回到家,一臉的憤然讓老爹盧駿吃了一驚。
「乖女,誰又欺負你了?」
「為什麼說『又』?」盧繡兒憋了一肚子氣,惡狠狠地說,「不過你說得不錯,是蘇儻那個臭小子!我……我要去做酥糖!」
做酥糖?盧駿一下子沒明白過來,就看見盧繡兒直奔廚房,起火熱鍋,和水揉粉。他亦步亦趨緊跟其後,看她準備糯米粉、麥芽、白糖、芝麻、麻油、桂花、香條……果然是要做酥糖。
「做來幹什麼?」
「吃!我要全吃光!」盧繡兒的口氣充滿仇恨,恨不能挫骨揚灰讓蘇儻萬劫不復。
盧駿打了個哆嗦,不妙啊不妙。這麼大一塊酥糖要是全吃了,他美麗纖瘦的女兒不得撐成一個胖婦?更嫁不出去。很多人一失戀就暴飲暴食,女兒千萬不能步此後塵。
「來,我陪你做!」盧駿加入復仇大軍,「我們多做一點,明天到街上派給鄉親們吃。」
「好!讓他一輩子翻不了身!」
盧駿嘿嘿偷笑,目的達到。
酥糖才烘製了一半,時辰已到半夜。盧繡兒打著哈欠,看了滿滿一廚房散發香味的酥糖,早就沒了胃口。老實說,這麼多,看就看飽了。還有幾爐等著烘烤,她挺不住了,歉意地對老爹說:「爹,我先睡去。」迷迷糊糊往臥房裡走,什麼復仇大計,全都拋諸腦後。
盧駿望了她的背影,搖頭苦惱:「怎麼又是蘇儻那孩子呢?真不省油。」
盧繡兒一覺睡了個死沉。
第二天醒來,日上三竿。盧繡兒嗓子冒煙,連忙起身喝水。披了衫出來,盧駿守在門口咳嗽一聲。
「爹早!」
「早,有個人更早,在外面候著。」
管他是誰。盧繡兒吩咐丫鬟倒了水,先咕咚咕咚喝飽再說。
「是誰來了?怎麼不請進門?」
盧駿慢吞吞地說:「他說你可能不想見他,不敢擅闖。」
盧繡兒臉一沉:「蘇儻?」
盧駿湊近了:「若不是他,你是會高興,還是傷心?」
「哼,如果是他,我不見。如果不是,請人家進來。」
「唉,恐怕你要失望,是蘇儻負荊請罪來了。」
「負荊?他有背柴火麼?」盧繡兒想像那個可笑的場面,心裡的憤恨略淡了淡,隨口說:「有,我就原諒他。」
「有!有!」盧駿笑著往院子外走,「我去招呼他。」
「他真的背柴火來?」盧繡兒瞪大了眼睛失笑,「算他有誠意……」可是,那樣很傻的呀!堂堂蘇儻蘇公子肯這麼幹?盧繡兒難以相信。
可是仔細想想,就算他現在屈膝下跪,她也不該那麼容易就饒恕他,那張破嘴給了她多少屈辱!不,不能就這麼算了。
盧駿走出門,站了一夜的蘇儻神情疲倦,仿佛一下老了三歲。看到盧駿,他精神一振,迎上去問:「怎樣,她肯見我了麼?」
「你肯不肯背柴火?」盧駿問。
「什麼?」蘇儻一愣,「肯,背石頭我都肯。」
「這個,是一堆柴火,很重地背在身上。」盧駿補充,「你得在門口多站一會兒。」
蘇儻站了一宿腿都軟了。昨夜悶熱不堪,兼有蚊子騷擾,他一邊和惡劣環境做鬥爭,一邊幻想盧家有人開門。誰讓他口不擇言傷害佳人芳心,是他的錯就要以百倍誠意彌補。
「能不能進屋再背?」蘇儻討價還價。沒奈何,巷子裡來往的人實在太多。
「估計不行。這樣最多她原諒你,我不原諒。」
「啊?」蘇儻心裡慘叫,這個盧老頭要求真高,灰頭土臉地賠罪:「盧大人,我已經知道錯了。」
「你這回是知道錯了。」盧駿神氣地教導後輩,「可是打小養成的壞毛病根深蒂固,不定哪天再犯,我家繡兒如何禁得住你反覆無常?要改就改徹底,讓你記得牢些,再不重犯!」
「是,大人教訓得是。」蘇儻唉聲嘆氣。他逞了一時口舌之快,以為打擊了盧繡兒對成茗的痴心,不想卻更多地傷了盧繡兒,也害了他自己。昨日盧繡兒走後,他怏怏不樂回到蘇府,坐立不安,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終於,他決定懲罰自己,就在盧府外徹夜長站。
當然,更有誠意的做法是長跪,不過蘇儻知道自己嬌生慣養,長跪鐵定吃不消,大概還沒見到清晨的太陽就暈過去了,所以還是選擇站立。站了三四個時辰,已經頭昏眼花腰酸背疼。眼巴巴等到盧府有人出來,稟明了盧駿,好在這位奉御大人容易說話,看在蘇恆朱的份上很快答應幫他。
「那你等著,我叫他們找柴火來。」
赫赫,這位大人真能找,不愧是名廚,家中廚房多的是又粗又結實的柴火。一點不像小戶人家只能用手臂細的小樹枝,他找來的都是大腿粗的木棍。蘇儻簡直後悔極了,他幹嗎好端端要說那些害人不利己的話,現世報實在痛苦啊。
背好那一捆柴火,他像個玩雜耍的傻乎乎站在盧家大門口。周圍投來無數揣測的眼光,蘇儻視而不見。只是,真的很沉……很沉很沉很沉,保持挺直的脊樑太艱難了,身上這件湖絲長衫,怕是毀了。
「乖女,那個傻小子不肯進來,非要你原諒他才行。唉,我看他也蠻可憐,背了一堆柴在家門口站了一晚。」盧駿繪聲繪色,長吁短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