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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鳳凰兒十六歲生辰就要到了,琴娘抽空到她房裡,詢問她有什麼心愿。這兩年以來,鳳凰兒在外「闖蕩」,見識大長,聞言只是盯住琴娘痴笑,抿了嘴不說話。
「噫,你到底想什麼呢?」琴娘看她欲言又止,忍不住發問。
「我在想……什麼時候,琴娘作我娘就好了。」
「小姑娘家,也來取笑。」琴娘羞紅了臉,萬想不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呼之欲出的滿腹心事,齊齊被這丫頭看了去,怎能不讓她臉似火燒?
「琴娘忘了?鳳凰兒最仰慕的便是紅線,這回我也要做根紅線,把爹和你……牽到一處來!」
琴娘一把摟住鳳凰兒,緊緊地貼在心口,心裡酸酸地,想不到識破她心愿的竟是這丫頭。那粗心的漢子以為對她好就夠了,可一個女人,缺少安全感的疼愛,就像飄在空中的風箏,好看是好看,總少個著落。鳳凰兒的這句話,定心丸似地安慰了她的心,她想,若是這話由他親口說該多好。
鳳凰兒盯著琴娘飛紅的臉,從她眼角看出喜悅的意味,湊上去親了一口,道:「這事若成了,就是送我最好的大禮!」
江陵城另一處,也有人在商量著送鳳凰兒一份大禮。打又打不過,開張老被她抓,眾偷兒沒了法,約在一起商議對策。
「要不,咱們一不做、二不休,使個計把那丫頭給廢了,我就不相信……」
這人的話還沒說完,已被呸了一身。
「不過是混飯吃,犯不著跟四海鏢局惹下樑子,萬一對那丫頭下手重了,把霍四海惹毛了,這江陵城才真沒法呆!」
「那怎麼辦?繼續受她的氣?娘的,我們這麼多人,還怕個小丫頭不成!」
「傳揚出去,真丟死人了。」
「乾脆我們備份大禮,請神偷金無慮出馬,給她點苦頭吃。金無慮是江湖名人,到時尋起仇來,四海鏢局也算不到我們頭上。」
「你還不如備份大禮,讓那丫頭放我們一馬呢。」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連個毛丫頭都對付不了。」
七嘴八舌,只有張快手一直沒吭氣,眾人便把目光集在他身上,取笑他道:「你是她的大師父,怎麼沒話說?」
張快手冷冷「哼」了一聲,大大咧咧往人堆中央一站,抱著胳臂道:「對付那丫頭,只能來軟的。硬碰硬不成,咱們索性就聽她的,暗中再好好整治她。萬一跟了她有油水可撈,我看也別鬧了,不是勝過餓肚子沒飯碗麼?」
眾偷兒你看我,我看你,這事居然可以如此解決,先前怎麼沒想到這條好計。面子上雖然難看了些,但他們本就是不要臉過生活的人,聽到「油水」兩字,早放下對鳳凰兒的仇視,覺得如能相安無事,且又吃飽肚子,豈不是美事一樁?張快手的這個主意,立即得到多數人的擁護,眾人商量來去,終於達成一致。
鳳凰兒生日那天,眼皮直跳,覺得有好事臨門,果然,一出門就看到張快手堆著笑臉候著,身旁備了一頂綠油小轎。張快手見面就是一個長揖,引得她咯咯直笑,上了他的轎,任他帶到了破廟中。
「說,你有什麼事要求我啊?」鳳凰兒語音剛畢,黑壓壓湧入一群人來,定睛一看,大半是被她抓過的熟人。她心中一緊,卻見眾人恭敬低首站了,知他們並無惡意,索性笑道:「你們幹什麼呢?」
眾人都望向張快手,他立即長吸一口氣,哭喪著臉道:「兩年來承蒙大小姐眷顧,小的們有幸教了些微末技藝,也不敢居功。大小姐天天照看我們,原是沒錯,可小的們都是靠偷偷摸摸混口飯吃,如今被大小姐一張揚,天下人都識得我們,便沒活路可走。」
鳳凰兒心道,原來是被我逼慘了,不知是真是假,故作不解道:「既是如此,你們不妨換個地方,正好行走江湖,不亦快哉!」她最想便是離開江陵,增廣見聞,走得越遠越好。
眾偷兒你看我,我看你,一肚子話也不敢說,生怕再惹出她什麼奇思妙想來。還是張快手膽大,斟酌說道:「大小姐,您十六歲芳辰,小的們無以為報,只能送您一份大禮。弟兄們商量了一下,如今最好的去處,便是大夥一起拜在大小姐門下,任由大小姐差遣。有大小姐的聰明才智,相信弟兄們今後定有好日子過。」
鳳凰兒被他說得心花怒放,按下激動,故作矜持,轉頭問其他人道:「你們真這麼想?」
眾偷兒一個勁稱是,張快手見她意動,頭一個跪下,朝她拜道:「請大小姐收留我們!」眾偷兒隨即紛紛拜倒,一派恭敬。
這等風光,鳳凰兒如何見過,真恨不得爹就在一旁看著,目睹她的神氣。嘴一抿,淺淺笑了,覺得再張嘴已是金口,可差遣這數十人為己所用,煞是得意。她端了端架子,方才張口道:「你們起來罷,我收下你們便是。」
張快手眼見她得意,暗自偷笑,眾偷兒也跟著一起偷著樂。鳳凰兒哪知江湖兇險,看他們心悅誠服的樣子,先笑開了花。於是,江陵「空空幫」正式成立,十六歲的鳳凰兒成為一幫之主,掌管屬下六十餘人的生計。
之後每日一大清早,鳳凰兒就來到破廟,查看地盤,審視手下。自從她立幫以來,破廟煥然一新,那幫偷兒也不知從何處搬來個塑像放在廟裡,算作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神偷空空兒,認作祖師爺,早晚拜祭。又在正當中安了太師椅,兩排放了十餘張凳子,方便群偷聚集,商議幫中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