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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娘心裡著急,嘆了口氣,知道自己留著無用,囑咐身邊的鏢師看緊那人,悄悄從後門出去,騎了馬直往馬場奔去。她馬術不佳,幾次險險就跌下,想到鳳凰兒身處險境,硬是死死抓牢了韁繩,粘在馬背上。
臨近馬場,有一騎飛馳而出,座上一人英姿雄發,見她來了,詫異地喝道:「出了什麼事?」琴娘一見是他,歡喜不已,連忙勒馬,不料收勢過急,那馬嘶然長鳴,前蹄踏空,竟將她撂了下來。她「哎呀」一聲尚未出口,已被那人抱在懷中,安撫地問:「傷著沒有?」
琴娘睜開眼來,定定心,深深望了那人一眼。濃眉朗目,面容堅毅,眉端總是皺著,連著印堂,一塊塊都是起伏的心事。他的眼神卻像剛磨光的利刃,直直刺到心底,琴娘被他一看便慌了神,轉過頭輕聲道:「家裡來了仇家,綁了鳳凰兒在等你。」
霍四海冷笑一聲,扶她站起,往鏢局的方向看,沉聲問道:「有幾人?」
「只一人,長得極高。局子裡還有楊荊他們守著,卻打他不過。」
霍四海跨上馬,一拉琴娘,兩人一前一後坐好,朝鏢局趕去。琴娘道:「何不多帶幾人?」
霍四海眼望前方,馬走得飛快,閒閒地道:「我一個還不夠麼?」
琴娘微一搖頭,想到鳳凰兒被扣住的模樣,總不心安。
等兩人回到鏢局,見到練武場上的局面,不由得霍四海怒氣頓生。連楊荊在內四個鏢師居然恭順地站在那人不遠處,大氣不敢吭。鳳凰兒被那人抱在懷裡,臉朝內,看不出傷著了沒有。霍四海疾步走入,當即對楊荊等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任由別人在你們頭上威風,居然個個都傻著!」
「爹!」鳳凰兒見到霍四海,立即來了精神,長叫一聲後,雙手亂舞。那人嘿嘿一笑,拎起鳳凰兒往身上一扛,眥著牙道:「霍四海,爺爺找你算帳來了。你沒本事,罵手下出氣有個鳥用!」
霍四海「呸」了一聲道:「我管教家人,干你屁事!杜得峰,別以為你是什麼荊南一虎,我四海鏢局卻還看不上。不立即放下我女兒,只怕走不出這武場!」
一提這綽號,杜得峰可就來了氣。他本和兩個弟弟合稱「荊南三虎」,在江陵往澧州去的路上安了家「虎門寨」,專門打劫沿途客商,惡名遠播。官府圍剿了不下十次,最後杜氏兄弟學乖了,買通江陵府衙上下,平日行事不再張揚,倒相安無事了一陣。怎料一日,他二弟杜得崖對四海鏢局保往鼎州的一趟鏢紅了眼,說什麼也要劫鏢玩玩。原本霍四海從不孝敬他這虎門寨,已讓杜氏兄弟惱怒,不過一直礙於霍四海在江湖上的名頭、少林弟子的出身,始終有所顧忌。這回杜得崖既橫了心要幹上一票,杜得峰與三弟杜得嶺就不想阻攔,任由他調兵遣將,設下埋伏。
也是杜得峰一時大意,那些日子他看中了澧州醉花樓的一位紅姐兒,頗有點樂不思蜀,四海鏢局路經虎門寨時,他仍泡在澧州不曾趕回。杜得崖、杜得嶺雖不是飯桶,卻著實低估了霍四海,料敵上已輸了一著。霍四海走鏢自有規矩,總有一輕功好的鏢師喬裝先行,打探好前方無礙,做一標記再往前去。如此一來,虎門寨布下的陷阱早在霍四海算中。他故意令半數鏢師帶著盛滿兵器的箱子假裝中伏,等杜家兩兄弟以為勝券在握時,另一半鏢師斜刺里殺出,兩邊夾攻。
虎門寨人雖多,四海鏢局抱定宗旨「擒賊先擒王」,一下就把杜氏兩兄弟給抓了起來。打鬥中,這兩小子又受了點傷,一個廢了只胳臂,一個瘸了條腿,兩人半殘半廢的還要「護送」四海鏢局直達澧州,這份窩囊也就不必說了。杜得峰最覺丟臉的就是看到四海鏢局的鏢隊進城時,他還在醉花樓上摟著姑娘,醺醺然間說了一句:「咦,這趟鏢倒蠻有油水。」殊不知那時他兩個倒霉弟弟正左右攙扶著回虎門寨呢。
這樁買賣失敗後,虎門寨元氣大傷,勢力更一落千丈,江陵府見有便宜可占,派大兵平了他們,僅逃杜氏三兄弟和十餘親兵,淒悽惶惶如丟了魂的野貓。杜得峰怎能咽下這口氣?安置好兄弟後,頭件事就是要找霍四海報仇。打聽到鏢局不剩幾個人,趕緊就摸上門來,誰知道偏偏這麼巧,仇人的女兒落在手裡。
杜得峰獰笑著舉起鳳凰兒,惡狠狠地對霍四海道:「識相的,你自斷一臂,自廢雙眼,爺爺既往不咎。否則,爺爺使勁一摜,咱們一拍兩散。」
琴娘驚得心也要跳出,扶著一棵樹發愣。卻聽霍四海沉下臉道:「有種你只管試試看!」
他話聲剛了,杜得峰一聲慘叫,手上一松,已把鳳凰兒拋了出去。情勢變生肘腋,楊荊反應甚快,就地一滾,墊在地上,正是鳳凰兒落下之處。霍四海更將雙拳舞得密不透風,奔雷逐日,招招奪命。
杜得峰慘叫不為別的,他方欲嚇唬霍四海時,手臂一陣尖銳的刺痛,知是鳳凰兒弄鬼,又驚又怒,連忙丟開那丫頭。抬手一看,一條胳臂眨眼間盡數黑了,且有股痒痒麻麻之感沿臂爬上,心知大事不妙。急忙抽出腰間佩刀,一連數刀,儘是狠招,想逼霍四海同歸於盡。
霍四海知他兇悍成性,瞅準時機讓過刀鋒,催動護身罡氣集於雙拳,蓬地砸上杜得峰兩肩。他來勢洶洶,杜得峰不敢小覷,舉臂上提,一個裹腦藏刀式甩開霍四海雙拳,刀尖復又一勾,順勢朝霍四海胸前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