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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地進了屋,琴娘給她披了件衣裳,她一個噴嚏打出,覺出家中的溫暖。「師父走了。」鳳凰兒當了琴娘的面,終於忍下了淚,想哭不能哭,十分難受。
琴娘愛憐地替她整好衣衫,湘姐如在,看到她亭亭玉立該有多欣喜。把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出神地道:「鳳凰兒,你終於長大了。」一顆歡喜的淚水蹦出眼眶。
鳳凰兒替她拭淚,哽咽道:「好端端的,琴娘,你別哭啊。」
琴娘取出一個符,替她在脖間戴上,道:「這是廟裡求來的,保佑你平平安安。」又憶起曾經年少,遙想道:「等你出閣那日,琴娘就可把你娘留的嫁衣,重新給你扮上……」
兩人墜淚,抱在一處,鳳凰兒傷感地想,她終究要離開家了。
找到霍四海,鳳凰兒單獨和老爹促膝長談,把彌勒教她武功的事和盤托出。霍四海神色肅然,始終不發一言地聽著。末了,鳳凰兒毅然道:「女兒打定主意,非要闖蕩江湖歷練一番不可,請爹成全!」
她說著就要跪下,霍四海用手拖住她道:「鳳凰兒,你大了,如今你做事自有分寸,爹決不攔你,我們這就收拾東西搬家。」
鳳凰兒愕然,她走便得了,怎能牽累家人?霍四海牽起她的手,放在掌上端詳。這孩子匍一出世,手掌只得銅錢大小,如今十指纖纖,溫潤如玉,已成大姑娘了。他的眼不由微濕,憶起往事,出神地道:「小時教你吐納,你問爹為何不教武功,爹沒說。那時,怕老爹本事不夠,反害了你。可你還是學了武功,比爹還好,爹就放心了。」
鳳凰兒臉一紅,老爹又繼續說道:「你和那些偷兒混在一處,爹本來很生氣,可琴娘說,你沒做錯事,更幫他們從善積德,這很難得。雖然你學了不少偷術,爹不會責備你,技藝本無對錯,關鍵看人。你從小心慈,斷不會對不起良心。」
「爹……」鳳凰兒從沒見父親如此和藹可親,想到要離開他獨闖天涯,心下一酸。
「你爹是個明白人。你一身本事,踏足江湖,必會結怨。爹這兩年生意越做越大,惹的仇家也不少,陸續尋上門來,日後四海鏢局更不安寧。爹正在想,倒不如趁這關口退了,和琴娘過過安穩日子,也省你在外擔心。」霍四海嘆了一口氣,兩道威武的眉毛陡然低垂,「我老了!」
鳳凰兒卻在此刻想起彌勒的話,他不讓她在江陵出手,莫非怕她禍及家人?
「爹,我不會在江陵給你惹禍,鏢局是您一生心血,關了可惜。反正師父要我有雪的日子才動手,我只管往北方去,到時誰也不認得我,可好?」
霍四海不出聲,一個勁鼻子噴氣,鳳凰兒直覺老爹心中猶豫,卻看不透他分明的稜角背後隱藏了什麼。頭一回,她明白爹真的老了,從前何曾有這般難以決斷的神情,哪次不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那被擒的經歷,恐怕如黥面刻下了永難遺忘的恥辱,而信心,大抵也消磨殆盡。
然而就這麼讓四海鏢局壽終正寢,鳳凰兒可惜到心疼,勸霍四海道:「爹,女兒絕不拖累你,我改了名字,保證沒人知道我來自江陵霍家。四海鏢局……還是留下罷。」
霍四海瞳孔收縮,一瞬間,看到過往與將來。他終下了決心,肅然道:「爹不瞞你,爹的生意能做得如此大,靠的是朝中一位權貴暗地相助。只是……」他眉頭打結,鳳凰兒竟看出一絲憂懼,「此人所圖極大,爹擔心過不了幾年,天下必生事端……倘若就此罷手,隱退江湖,未嘗不是一樁好事。」
「爹,究竟這人是誰?你會如此擔心。」鳳凰兒首次把目光放到了江陵府之外。京城、天下,原來觸手可及。
霍四海搖頭:「爹不能說,不然鏢局上下都保不住。唯今之計,就是想法子悄悄遣散鏢局,咱們立即走得遠遠的。你身懷絕技,師父又是高人,量他們也找不到你。」
鳳凰兒怔怔的,她這一去,連帶四海鏢局都要散了,這是成名必須要付的代價麼?可是她還是想成為絕代名盜,像紅線女那樣流芳百世。她一生,不甘碌碌,而女子的功名只能在這江湖闖出。
險惡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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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谷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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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5-11-17 16:08 | 只看該作者
六、揚名
霍四海和琴娘帶幾個仆傭往西邊的萬州鄉下出發後,目睹四海鏢局煙消雲散的鳳凰兒又是傷感,又是茫然,背了包袱在江陵城外的荒野中躑躅。她走了十里便沒了幹勁,念頭紛呈,索性找了塊干地,抹去浮灰,哀哀坐倒。
只剩了她一個人。天大地大,一個人,哪裡都是海角天涯。她不禁想起那幫偷兒,有的好吃懶做整天妄想撿到金子,有的生來殘疾無以為生,有的曾經犯事找不著活干,有的四體不勤不懂手藝……一個個滿是短處,為世人不屑。可為什麼,她想起他們,竟會微笑?想到他們恭敬奉她為尊,以為跟了她有好日子過,不用擔驚受怕,不必風餐露宿,她的心頭又是一陣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