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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斷了家裡這條財路,又不能偷不能搶,鳳凰兒一下要安置這數十號人,真有點淚愁煞的意味。做生意沒本錢,無所事事沒法活,到底該怎麼辦好呢。
幸好她自幼就知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只要肯想,天下沒有難得倒的事。丫頭苦思了一日,在房中長吁短嘆,走動不停,待出得門來,已是喜上眉梢,開心得什麼似的。
「爹,我給你找了幾十個鏢師,個個有勇有謀,你看可好?」
這回,又把霍四海氣暈過去
三、劫難
自從鳳凰兒異想天開,要請江陵城所有的偷兒去四海鏢局做鏢師後,霍四海半月沒有搭理她,月錢也從二十兩降為五兩。鳳凰兒身先士卒,陪著一幫偷兒節衣縮食,四處找些零工讓他們做,賺些銀子餬口。她的面子雖大,可偷兒們的惡名更響,知道來歷的商家斷不肯讓他們容身。鳳凰兒磨破了嘴皮,只找到一兩處地方,她空空幫數十號人,想全數養活非要另謀出路不可。
這樣一來,「劫富濟貧」這個冠冕堂皇又符空空幫所長的念頭蹦到了鳳凰兒的耳朵里。張快手等人整天有意無意地聊天,誰誰誰在洛陽做了一樁大案,誰誰誰又讓杭州百姓吃飽穿暖,聽到鳳凰兒耳朵痒痒,恨不得下個名字就改成她老人家。
終於,大幫主坐不住了,召集屬下,義正辭嚴道:「空空幫立幫以來,尚未替江陵百姓謀福利,我看,是時候出馬做點好事,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心想,也別如何了,您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紛紛稱好。鳳凰兒笑道:「那你們說說,我們要做好事,對誰下手比較妥當?」
眾人馬上報出一堆名字,都是平時看了就紅眼的大富人家。其實四海鏢局絕對名列其中,只是誰也沒膽子提。鳳凰兒聽來聽去,還是羅禎的名字說得最多,就拍板決定:「今夜午時三刻,去羅府!」
趁霍四海走鏢不在江陵,鳳凰兒樂得夜不歸宿,做一票買賣。當晚子時,鳳凰兒分派人手,指揮若定,一陣忙活。張快手們摩拳擦掌,好容易有事干,不致荒廢手藝,大夥心裡就像剛在翠羽樓喝了瓊漿玉液,那個舒坦啊,透進身上四萬八千個毛孔。
等鳳凰兒手臂一揮,四撥人馬就要分批出發,開向羅府。鳳凰兒躊躇滿志,剛伸出手去——
「大小姐,不好了!」
咦,鏢局林總管?鳳凰兒奔到他跟前,林總管的臉綠得黃瓜也似,顫聲說道:「總鏢頭……總鏢頭他……」咽下一口吐沫,急急巴巴地續道:「被抓了!」
鳳凰兒和她身後的一幫偷兒都傻了眼,誰有這麼大能耐?
林總管忙解釋道:「我們運往岳州的鏢銀,在赤岸鎮外叫人給劫了,凌副鏢頭受了重傷。總鏢頭帶了十幾個弟兄找上門去,誰知道那賊窩人多勢眾,全給扣下了。對方還送帖來,要小姐帶上一萬兩銀子去贖人,琴夫人正在局裡著急呢。」
鳳凰兒挺直身,如一尾沖天翠竹,不屈不撓,傲然冷笑道:「來得好!我倒要見識是何方高人,居然敢抓我爹!」一幫偷兒也紛紛起鬨,要跟著去看熱鬧。鳳凰兒安心地看他們一眼,心想算有義氣,沒辜負她一片苦心。
鏢局裡只剩三五鏢師,鳳凰兒自作主張,決心以空空幫迎敵。她上馬場要了五十匹馬,集齊人馬就要出發,可問了一圈,她手下居然沒幾個會騎馬,正犯愁時,張快手進言可以坐船。問明林總管,果然可依夏水而下,遂出了啟安門。城守認得她,幾句好話之後,偷偷放他們出門,也未為難。
一時找不到大船,租了六條小舟,每舟七人,往東南方急駛約七十里,寅時已到赤岸鎮。
赤岸鎮西獨行山莊。鳳凰兒瞥了一眼帖上的名號:「獨行天下」談千里,口氣夠狂妄。下了舟,尚未進鎮,便見連片的血紅旌旗,一路浩蕩蜿蜒而去。她心裡略略嘀咕,正思忖是否該想個計策,不要貿然跑去硬碰硬。張快手氣勢洶洶地喝道:「哼,知道咱們從江陵趕來,特意下馬威來了!幫主,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鳳凰兒板了臉,作出兇狠的模樣,點頭道:「對,我們可都是膽大的,他嚇唬誰呢!」昂首闊步朝鎮門口走去。
此刻天蒙蒙亮,天邊的日頭燒紅了雲霞,再望去,滿目均是火把,遠處有一整座莊院似著了火,看得膽寒。忽聽一記擂鼓響,「咚」,敲得眾人腳下俱是一滑,晃了兩晃,心神皆顫。鳳凰兒定定神,死死掐腰站好了,冷笑道:「打仗啊,擺譜給姑奶奶看!」卻曉得對方識破己方行蹤,特意示威。
張快手猶疑地退到她身後,心裡後悔事先沒查清獨行山莊的底細,可這會說喪氣話,只會激起鳳凰兒的怒氣。他一猶豫,鳳凰兒瞥他發青的臉,就有責怪之意。沒法子,他明白自己是眾偷兒的表率,硬挺挺了胸,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笑道:「幫主,您大駕光臨,他們這是迎您呢。」
旗幟飛揚。那些插在地上的連綿旌旗,突然便在一個個肌肉結實的大漢手中揮舞。他們人高馬大,鳳凰兒的個兒,只到人家胸口,氣勢上未免矮一截。她不甘示弱,冷笑一聲,輕巧躍上一個大漢的旗上,那漢子正愣神間,她足點旗尖,微微用力,旗杆忽地當中裂開。
「咔!」一聲脆響,那漢子呆呆握住裂了的杆子,一臉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