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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四海鏢局的大門,呵,天朗氣清,風光獨好,鳳凰兒左右看去,都是一片旖旎春色,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愜意地伸個懶腰,舒展筋骨,今日既是個好日子,理應做一番大事,讓爹好好瞧瞧才是。一想到此處,鳳凰兒整好衣衫,抖擻地向江陵的城中地區進發。
以她的想法,江陵富庶繁華,一定有許多宵小之輩混水摸魚,而城中翡翠街一帶,不僅有大酒樓翠羽樓、古玩店倚玉閣等響噹噹的招牌,更是首富羅禎的家宅所在處。只消在那附近轉轉,必有想不到的收穫。
鳳凰兒左轉又轉,行俠仗義的事沒做撈到做,自個兒的眼睛卻迷了路,沒一會就陷在數不勝數的新鮮玩意中。大店鋪講究排場,處處雕朱刻翠;小鋪子百貨雜陳,樣樣玲瓏奇巧。鳳凰兒上綢緞店比比羅紗、彩綺,在銅鐵器攤上摸摸銅銚、火夾,再賞賞金銀首飾明媚的艷,聞聞胭脂水粉沁人的香,耳邊時不時響過小販的一句吆喝:「哎——夾肉饃饃!」「五香——茶干!」這人間熱鬧,竟是百十雙眼也不夠看的。
她瞧得正入神,猛然間被人一撞,吃痛得叫了開來。再一摸,咦?腰間的百寶囊沒了!
肯定是個賊!
那人走得極快,若非鳳凰兒眼尖,早失去他的蹤跡。鳳凰兒反而大喜,隱去形跡,躲在貨攤後跟蹤。那人橫過兩條街,四下飛速看了看,又慢下來,左右閒逛。鳳凰兒悄然綴後,發覺那人的眼神和其他行人有點不一樣,忽飄忽定,落點卻都是行人的腰手之間。
那人的眼睛在街上逡巡幾圈後,又鎖定一個胖乎乎的婦人,提了個黃布包就朝婦人靠近。鳳凰兒把雙目瞪得大大,絲毫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動作。那人與婦人挨得極近時,左手託了托黃布包,右手藏在底下,稍一碰那婦人又縮回。
鳳凰兒還待細看,那人已若無其事地走開,晃過四五個人後,又疾步閃進另一條巷子。
他走得雖快,想避開鳳凰兒卻是不能。靠著父親所傳的少林吐納功夫,她的輕功倒也不弱,幾下縱躍,像個影子似貼在他身後。跟了幾條街,那人渾然不覺,最終沒進城西土坡上的一間破廟,鳳凰兒便守在窗板外偷看。
那人取出從鳳凰兒身上偷來的錢袋,看了一眼,大失所望,拋在地上。鳳凰兒心中火起。又見他回想了想,揀起錢袋多看兩眼,復又放回懷中。手伸出時,已摸出一塊玉佩,想是從婦人那兒所竊,把玩了一會,嘴角滲出笑意。
鳳凰兒呆不住了,咳嗽一聲,大搖大擺走進廟去。那偷兒一見是她,大急,一腳踢飛地上的茅草,阻攔她去路。鳳凰兒早有準備,一顆石子打去,正中那人環跳穴。那人屁股吃痛,正想喊出,接著足三里又挨了一記,右腿一麻,不由跪倒。
鳳凰兒就勢趕上,揪住那人耳朵就罵:「好端端的,為什麼偷東西?」初戰告捷,她心裡大感快慰,喊出來的聲音雖然稚氣未脫,自家卻覺豪氣萬千。
「女俠饒命,小人,小人上有八十歲的老母……」那人面上頓浮起一副可憐相。
「呸,」鳳凰兒脆生生笑道,「你不過十七、八歲,你娘六十高齡生你的麼?」
她心下得意,又想琴娘給她說過的一個故事。三國時陸績在袁術的宴會上偷橘子,被發現後就口口聲聲說母親愛吃橘子,想帶回去給她吃,反贏得孝順之名。這偷兒也妄想以此打動她,可惜棋差一招,編得太離譜。
一想到她居然可聯想歷史典故,學問大長,實在是了不起,鳳凰兒眉眼間快活地想飛。
她一走神,那偷兒瞅準時機,伸手摸了把泥灰,往她面上一灑,腿腳像踏了風火輪,馬上開溜。鳳凰兒反應甚快,疾退數步,揚手打出她獨門密制的暗器「胡椒球」。
這暗器可大有講究。她頭回獨自出門,自要有防身利器,可普通暗器太兇險,萬一準頭太好,鬧出人命可吃不消。想了整夜,想出個既能制人又不傷人的絕妙點子,於是摸到廚房偷了一堆,稍作加工就成了她的獨門暗器。
她想,胡椒球到底上不得台面,便胡亂塞在身上。這會兒擒賊為上,小小暗器就立大功了。胡椒球一出手洋洋灑灑一片,鳳凰兒站得靠近廟門,暗器順風一吹,悉數撲向那人臉面。
那人趕緊一蹲,以為躲過,鼻端已傳來瘙癢,狠狠「啊嚏」了一記。這還不算,碎末狀的胡椒粉混於飛揚的塵埃中,極難分辨,又無聲息地偷襲了他的雙眼,引發出辛酸的滋味。他不得不止步,流下兩行熱淚,揉起眼來。
鳳凰兒一聲嬌喝,扣住他的手腕,往他身後用力一掰。這偷兒眼睛又痛,手又被制,連聲求饒。
「你敢暗算姑奶奶我?」鳳凰兒說了句「姑奶奶」,大有江湖兒女的氣概,煞是痛快。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說,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小人叫張堅,有個外號叫張快手。」
「張堅,看你的樣就知道你很奸,跟我玩花樣。沒打聽過四海鏢局的厲害嗎?」
「四海鏢局?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張快手不停點頭,搗蒜如泥。
鳳凰兒暗笑,板著臉道:「饒你?倒不難,你得聽我的。」
「任憑女俠吩咐。」張快手求道,「您先松個手,讓我擦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