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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兒回到舟上,方察覺傷口吃痛,胡亂包紮了。有三兩弟兄還算義氣,躲在舟上候她。鳳凰兒好言安慰了兩句,心急火燎地著他們起程。
回到江陵,於正午時分,召集空空幫全部人馬。眾人皆怕她興師問罪,本不敢來,但鳳凰兒找人傳話說既往不咎,一個個就低頭哈腰回到破廟總舵。
「昨日,我幸得高人相助,才沒丟了空空幫的臉面。」鳳凰兒也不避諱,直截了當地道,「你們這些個沒膽的東西,總得有個交代吧?」
張快手一臉「我該死」的認罪神情,頭垂在胸前道:「任打任罰,幫主說了算。」
鳳凰兒「哼」了一記,道:「好,那高人就在城中,幫我找他出來。」
張快手道:「不知他老人家是何模樣?」眾偷兒皆豎直了耳朵,想聽鳳凰兒一說究竟。
鳳凰兒沉吟道:「嗯,六十上下,不太瘦,也不胖,有點山羊鬍子,還算仙風道骨。看上去絕對不老!」眾人你望我,我望你,都覺特徵太少,難度極高。
「哎呀,不管如何,街上那麼多老頭,一定能找到他!你們全部出去,給我搜!」
鳳凰兒坐鎮空空幫總舵,運籌帷幄,在江陵城鋪天蓋地搜尋那神秘老者的下落,線報也跟街上吆喝似的不斷傳來:
「報——據縣衙胡師爺說,本城共有一千三百二十六位年過六旬的老頭,其中體弱多病者七百九十二,行動不便身有殘疾者一百有四,即是說,身強體壯的僅四百三十人。」
「呸,誰身子弱,關我什麼事?麻煩……不過話說回來,江陵城裡身子不好的老人家倒是很多。」鳳凰兒說到此處,馬上吩咐張快手,「給我記下這事,日後逢年過節前去拜訪,以盡孝道。」
張快手心裡叫苦連天,剛說不關她事,這又攬罪上身,兄弟們已夠清苦,再添累贅恐怕要去投河。他打點心情,和藹地勸鳳凰兒道:「幫主,我們……和他們……這個……素不相識啊……人家兒女滿堂,不需要我們盡孝道吧?」
「哎,你沒聽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等你他年老弱,就明白我的用意。總之,行善積德是沒錯的,聽明白沒?」
「是,是。」張快手暗想,你以為你是包青天啊,又不是百姓的父母官,管這麼多撐的。
「報——據守四城口的衛兵們核計,昨日黃昏前出城的老人共有七十二個,其中四十人身強體壯,自行走出城門,大部分都看不出可疑。」
「唉,既然有此一報,剛才的不是多餘嘛!真羅嗦。那四十人中有沒有孤身一人出城的?再查!」
「是。」線報本來查到這些很得意,誰知還是討不到一句好話,怏怏走了。
「報——據城南守衛大哥回憶,有一老頭甚是古怪,昨日出城走得極慢,似乎腿腳不便,可今日回城健步如飛,判若兩人。」
「哦?」鳳凰兒笑道,「這位守衛倒也細心,他如何知道是同一人?」
「回幫主,守衛說他那時正在吃滷蛋,不小心把汁水濺到那人鞋上,這才認得。」
「他可知那老頭如今何處?」
「他見那老頭形跡可疑,已派人盯上了。」
鳳凰兒嫣然一笑,讚賞道:「好!把這位守衛大哥的名字記下來,回頭我寫信給縣老爺,保舉他做個捕快……哎呀不行,他守城時開小差,還是罷了。」剛笑完又想,不對,那人武功甚好,如有人盯梢,怎會不知?早去看看為妙。
拉了手下行到那守衛說的地點,草屋一間,破爛不堪,真是高手所住,這高手大概出自丐幫。「哐當」,鳳凰兒腳下吃痛,看到一口鐵鍋橫飛而出,內里的湯汁濺得四處都是,尚聞到熟狗肉香。再看,一地的木屑,散落的斧刨錛鉞,此間主人該是木匠才對。
鳳凰兒狐疑地蹲下身,察看牆角灰塵中的腳印,自言自語道:「腳似乎沒這麼大……」
門口閃出一張陪笑的臉:「對不住,那是小人的……」一身守衛行頭,見鳳凰兒看他,慌不迭哈腰。鳳凰兒嗔怪地瞥了一眼張快手,暗道居然這傢伙也趕來了。
那守衛殷勤上前,解釋:「他前腳出門,我後腳就來巡查,萬一他藏了危險兵器,大小姐要抓此人可就不容易了。」
鳳凰兒豎直了眼,狠狠又瞪張快手,都是如何向這些守衛交代的。她面色既變,張快手便識相地拉守衛喝酒去了。
她百無聊賴,想想空等著無事可作,遂要求手下和自己一起收拾屋子。跟她來的兩個偷兒敢怨不敢言,不多時,打掃一新,工具放置妥當。鳳凰兒看了歡喜,琢磨那人快回了,打發兩人離去。
坐等。日子比螞蟻爬得還慢。眼見得月上樹梢,鳳凰兒不禁打了個哈欠,才發覺天已黑了。走至門前,探頭看去,荒僻的小巷空蕩蕩無人。她吸了口涼氣,暗道,堂堂空空幫幫主,什麼陣仗沒見過,有何好怕。大咧咧回屋坐定,繼續等。
老頭回來時,鳳凰兒差不多要睡著了。他一進門,看到丫頭趴在桌上,就敲了敲門板。鳳凰兒迷糊地揮手:「進來。」
老頭嘿嘿一笑,四顧整潔得陌生的蝸居,不以為意,在她身旁坐下,饒有興趣地望向她看。鳳凰兒總算有點高手的直覺,驀地清醒,瞪大了眼看他。
這老頭一雙豆眼精光一閃即沒,臉上皺紋縱橫,比犁過的田地還坑窪,頗有點高深莫測的奇人面相。鳳凰兒拍手笑道:「沒錯,就是您老人家!」